我只是擰干帕子,耐心地幫他擦了起來。
房間里安靜極了。
擦著擦著,我沒忍住問他:
「你冷嗎?」
「還,還好。」
「那你抖什麼?」
裴鄭則沒說話,只是皮膚燙得更厲害了。
15
帕子一次次浸水又擰干。
擦到某一處時,裴鄭則忽然大叫起來。
「停,停,可以了!那里不用擦了。」
要不是被我扎得結實,他都能直接從床上跳下來。
不過我沒聽他的,手里動作都不帶停的。
「你放心躺著,別想太多。」
「我爹娘都是大夫,我從小耳濡目染,也算半個醫女吧?」
「說難聽點,你們這些傷患的身體在我們看來,跟豬肉也沒什麼兩樣。」
我朝他笑笑。
本想讓他放松,可他的表情卻越發崩潰,嘴唇也甕動著,半晌沒吐出一個字。
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些什麼時,外面忽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我的手頓住了。
裴鄭則的神色也瞬間警覺起來。
「誰?」
16
「我等奉太子之命,搜查疑犯!趕緊開門,否則格殺勿論!」
院門本就不結實,此刻被拍得砰砰響,仿佛下一秒,外面的人就會破門而入。
裴鄭則掙扎著起身,但牽連到傷口,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唇角溢出。
我也跟著慌亂了一瞬。
但反應過來后,立馬狂掐手心,強迫自己鎮定。
「別急。」
我安慰裴鄭則:「我有辦法。」
……
少頃,我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門。
外面的士兵早就等得不耐煩,一腳朝著我心口踹過來。
我立馬閃身倒下,又哭又叫:
「衛戎那個沒良心的,居然現在才派你們來接我!」
持刀的士兵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朝我怒喝:「你是什麼人?也敢直呼殿下姓名,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著急地抹了抹眼淚:「我是你們未來的太子妃啊!」
「當初我從懸崖下撿到衛戎,悉心照料,他親口說過,等他回了京城,就立馬娶我為妻。」
「你,你在胡說什麼?」
士兵指著我怒吼,可聲音卻底氣不足了。
我們正僵持著,邊上有人走過來,跟他耳語了幾句。
不知說了些什麼,士兵又重新壯起膽子,猛地把我推向一邊。
「太子妃的人選早就定了,哪里輪得到你一個賤婦胡咧咧,趕緊給我滾!」
但他的腳還沒跨過門檻,我又「哎喲」了一聲,痛苦地倒向一邊。
「我的肚子好痛,孩子,我的孩子……你們這是謀害皇嗣,誅九族都不為過啊……」
「你,你胡說!」
士兵明顯手足無措起來。
「若你肚子里有殿下的孩子,殿下怎麼可能沒有特別叮囑?」
「你是什麼身份,這種大事也要知會你?還是說你把自己的位置擺到太子之上了?」
「我,我……」
士兵的額頭上開始泛出冷汗。
我繼續添油加醋:
「進吧,你們盡管往里進吧!」
「我為太子守身如玉,如今你們卻硬闖我閨房,我丟了貞潔,還不如一頭撞死在墻上!」
「到時候太子來尋我,剖開我的肚子,就知道皇嗣是如何被你們逼死的……」
我的聲音太過凄厲。
一群人被我唬住,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空氣里靜得落針可聞。
半晌,為首那人才咬牙將腳邁了出來,朝我拱拱手:
「今日之事是我等魯莽了,還望姑娘見諒,只是——」
「為了確保皇嗣安全,你說的所有話我都會上報殿下,還望姑娘到時候不要不承認才好。」
17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離開。
我關門時望了眼外面,只見半個村子都是火把。
很明顯,衛戎是鐵了心要找到裴鄭則。
又或者說,是鐵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我垂眸想了想,重新抵上了門閂。
裴鄭則被我藏在了水缸后面。
我走過去,準備將他攙回床上,他卻一臉復雜地盯著我。
「衛戎,也是你救的?」
我點點頭,一句也不想多說。
他的神色更復雜了。
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才終于吐出一句話:
「所以,你不愿嫁給我,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
我直接往肚子上來了一拳,在他驚恐的眼神里,無語道:「只是脫險的辦法而已。」
這些人無所謂我的死活,但我肚子里要是有皇家血脈就不一樣了。
裴鄭則聽我說完,似乎長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阿芙你有所不知,衛戎壓根不是什麼好人,他配不上你。」
我呵笑一聲。
始亂終棄,滿口謊言的人,當然配不上我。
「阿芙——」
裴鄭則喊我。
「你又救我一命,你對我這樣情深義重,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我瞇起眼睛看他,有些懷疑。
這人難道沒想明白嗎?
從被他設計,背他回來開始,我就已經蹚進這攤渾水里,注定撇不干凈了。
如今幫他脫險,也只是在幫我自己脫險。
不過——
我肯定不會這麼說。
經過衛戎一事我算是明白了。
男人,你要是不從他身上撈點好處,那簡直對不起自己。
于是我故意點點頭: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剛才有多害怕,還得壯著膽子保護你,唉,可惜你總是嘴上說說,也不知能不能信……」
裴鄭則急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絕不是衛戎那種小人,等我來去自如了,一定會兌現承諾。
」
「別馬不馬的了。」
我視線下移,落在他腰間。
「你把這塊玉佩給我當個憑證,我就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