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寂靜,我望著傅行云破碎的眸光,輕聲道:「我知道。」
傅行云目色凝滯,似乎沒聽清我的話:「什麼?」
「我說,這些我都知道。
「你的用意我一早就看了出來,只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往里鉆,請母后為你我賜了婚。
「我不在意身份之別,也清楚你性情乖張、別有用心,可沒法子,我中意你。
「你也別當我是個心善的好人,刺殺一事是場局中局,我在傅府的時候就知道了有刺客,但為了大局,卻還是帶著你一起上了馬車。」
行刺的人挑的時間湊巧了些,我得知后本想讓傅行云先留在傅府。
可在傅家鬧了那麼一出,我只好帶著傅行云一起離開。
雖然我能確保不會傷及傅行云的性命,但不得不承認,我有私心。
在刺客出現的那一瞬間,我忽然很想知道,傅行云對我到底有沒有一絲真心。
或許一開始我只是對他覺著好奇,有些意動。
可自他伸手抓劍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完成了老元家的另一項祖傳技能——
從見色起意,到進化成情種。
傅行云咽了一下口水,神色多番變化,感覺在這一刻,他把自己一輩子的事都想了個遍。
他盯著我看了半晌,隨后倏地笑了一下。
含淚帶笑,眸光生輝。
「原來殿下,也不是玉質的菩薩。」
兩個黑心肝的湊在了一起,倒也十分相配。
我讓傅行云趕緊起來,我一個傷患,可沒辦法扶他。
傅行云聞聲一怔,竟是沒起身。
看他這模樣,我也了然了。
「今日雖不是上元,但你若許愿,我也一定會替你完成。」
傅行云斂了神色,眼中淚光未散,一字一頓道:「我想為我娘洗冤。
」
10
傅行云一開始接近我,也沒想著做駙馬。
他只是不想要處處欺壓他的傅承聽好過,更是想要找一條給生母洗冤的路。
傅行云的生母原是官家小姐,蕙質蘭心,容貌出眾。
只是一夕家道中落,父母俱亡,自己也入了奴籍,后來被傅閩帶回府中,做了妾室。
傅行云的生母進府時,傅夫人正有著身孕,為此事和傅閩大吵一架,動了胎氣,失了孩子。
傅夫人因此心性大變,卻不敢將恨意撒在傅閩頭上,所以一直磋磨傅行云。
缺衣少食,不請先生教導,病了也不給藥。
傅閩對那個沒能出世的孩子有愧,便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而傅行云的生母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家中冤案昭雪,直到死時,她都還拉著年幼的傅行云一遍接一遍地重復。
她的心愿,就這樣成了傅行云的心魔。
那樁舊案塵封多年,事涉如今的工部尚書,也怪不得傅行云遲遲不敢說出口。
「之前我想要去敲登聞鼓,可是卻被父親打了一頓。他說我要是敢胡鬧,就發賣了陪我長大的奶嬤嬤,去年嬤嬤離世,我又聽說殿下要和傅承聽議親……所以我就接近了殿下,覺得殿下是天潢貴胄,一定會有辦法。」
傅行云有些尷尬地垂下了頭。
「這件事傅閩也知道?」
「知道,我娘同他說過,但他不想得罪人。」
明知有冤,卻裝聾作啞。
「既然是冤案,自然應該洗雪。交給我吧,不算難辦,但是我需要些時間。」
聽我就這麼答應了下來,傅行云差點驚了自己的舌頭。
「怎麼了?不信我?」
「信!我信!」
傅行云重重地點了幾下頭,我和他正說著話,拂衣就走了進來,說寧晏遞了帖子,前來探望。
我瞥了一眼瞬間坐得筆直的傅行云,回道:「拒了吧。」
拂衣應聲就要離開,我叫停了她,追問道:「傅府那兩個人招了嗎?」
拂衣看向不明就里的傅行云,復又埋下頭,如實道:
「招了,人也處理了。是傅夫人有意設計,想要敗壞駙馬的名聲,她先讓人誆走了駙馬的隨侍,又讓那兩人故意編排殿下和駙馬的母親,其言不堪入耳,所以駙馬才找了鞭子,一人抽了十鞭。」
「傅府那邊如何了?」
「傅大人讓傅夫人潛心禮佛,禁足在自己的院子,已經不許她管家了。」
在拂衣離開后,我捏了一下傅行云的手:「當時你說的怎麼是那兩人對你不敬?」
「不想牽扯到娘和你的名聲。」
傅行云撇了撇嘴,回答得理直氣壯。
「而且那老媽子不是好人,她是大夫人的家生子,我從小被她掐擰,差點病死在她手里。她兒子污了一個姑娘的清白,事后還死不認賬。」
傅夫人當真有心,特意挑了兩個傅行云厭惡的人來拱火。
我問罷后,傅行云湊了過后,瞬間改換了話茬。
「殿下怎麼連寧大人的面都不見?」
「……我若見了他,日后經你手端給我的藥,恐怕得苦上三倍。」
11
半月后,我遇刺一案終于審結。
大理寺順藤摸瓜,查到了我三皇兄的頭上。
他想與皇長兄爭權,又有勢盛的外祖家做依靠,便想要奪走我手上的龍昭衛,在幕僚的鼓動下,直接朝我下了手。
自然,鼓動他的幕僚領的是母后的命,拂衣放進馬車的刺客也是我手上的暗樁。
我和母后聯手做的局,用我被扎扎實實捅了一劍的代價,換來了三皇兄流放,其外祖家也跟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