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我擋著,司敏睡得舒舒服服,如今我離開了,別人的手腳自然不聽使喚。
大家聽完都很不耐煩:「多大點兒事,干嗎大驚小怪?」
在眾人一通指責下,司敏眼圈微紅,輕聲說對不起,不愿爭辯,躺下繼續睡覺。
丫鬟擠著她,她便盡量往墻壁方向挪,強行忍著,踐行不爭不搶的座右銘。
嗯,如果她能一直如此,我敬她言行如一,是條漢子。
也不知,她能不能保持初心。
白日里,司敏想找我搭話,我總會先一步離開。
下人規矩多、事務忙,早出晚歸,她插不上嘴,又端著架子,自然不可能做出強行扭住我之事。
她以前沒做過下賤活兒,做事慢,到了飯點又不愿意與人搶,故而天天吃粗飯,一點兒菜都吃不到。
如此過了幾日,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和菜色差不多了。
4
司敏有幾分氣運在身,就在她快受不了時,管事嬤嬤嫌棄她做事慢,重新分派任務,讓她去打掃庭院,讓劉春花去澆花。
司敏狠狠松了口氣。
劉春花卻不高興了,覺得司敏故意坑她。
一日我在打掃自己的地盤,忽然聽到樹叢后傳來爭執聲。
「喂,前段時間你澆花,我幫你打水,現在我澆花了,你怎麼不幫我打水啊?」
我探頭一瞧,竟然是劉春花和司敏吵了起來。
當然,是劉春花單方面吵。
司敏一貫柔弱大度,不爭不搶,故不與她爭辯,小聲說:「對不起,我馬上來幫你……」
她提著水桶打了水,踉踉蹌蹌地走回來,腳下忽然絆住東西,人摔倒在地,水桶也倒了。
「嗚……」
司敏抱著膝蓋哭起來,抬手抹淚期間,看到我站在不遠處,便哀哀叫道:「司蘭……」
那雙眼睛里,清晰寫著「快來幫我吧」。
我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
司敏不可置信地望著我,眼圈更紅了,抱著膝蓋嚶嚶哭泣,仿佛她是備受摧殘的小白花,是世上最慘的人。
我心如鐵石,繼續在旁邊掃自己的地。
「姑娘怎麼一個人哭啊?」
這時,有個男仆路過,隨口問道。
司敏淚眼蒙眬地望著他,像望著從天而降救苦救難的神仙。
她長得美,又做足了楚楚可憐的姿態,那男仆心軟了,連忙詢問她怎麼回事,得到回答后道:「哎,打水這種事,哪是小娘子做的,該男人做嘛!」
于是提著水桶離開,幫司敏把水打了。
等他聽說司敏居然在幫別人,男仆更加憐惜:「姑娘心善。」
司敏垂首不語。
男仆替司敏將水抬到花圃。
劉春花長相一般,黑黑的,男仆完全生不起憐香惜玉之情,不耐煩地對她道:「你怎麼可以欺負其他丫鬟?自己的事自己做,這地兒的管事嬤嬤是我老姨,小心我告一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下人以腰帶顏色定尊卑。
男仆的腰帶是綠色,比我們的青色腰帶高一級。
劉春花嚇壞了:「之前……之前我也幫她打過水啊!」
司敏咬咬唇,小聲說:「我給過你半個饅頭。」
男仆一聽更氣,罵劉春花:「只會占便宜的賤蹄子!」
劉春花不敢再說話。
我在附近旁觀了全過程,不由冷笑,還以為司敏會踐行不爭不搶到底呢,結果能張口辯解的嘛。
那前世我被冤枉致死,她怎麼就不肯張口替我辯解兩句呢?
當真棍棒不落到自個兒身上,不知道疼?
這樣的人,敬而遠之。
我悄悄離開。
那男仆名叫楊生,之后多方幫助司敏。
有他相助,司敏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不過也僅僅比以前好過一點,楊生的能力有限,不可能方方面面照顧到她。
他可以通過管事嬤嬤替司敏安排輕巧的活兒,但生活方面無能為力。
司敏依舊吃著粗飯,搶不到菜。
「司蘭……」
飯點時,我在狼吞虎咽,司敏在背后叫魂一樣叫了好幾次。
我受不了了,轉頭:「什麼事啊?」
她欲言又止,仿佛羞于啟齒的模樣。
我無言。
司敏人淡如菊、不爭不搶,故而不喜歡開口求人,都是別人眼巴巴地湊上去伺候,我以前也愿意順著她。
如今,懶得搭理。
愛說不說,都不是侯府嫡姐了,更不是恩人,大家都在當低等婢女,憑什麼要慣著她?
我扭過頭繼續吃東西。
「司蘭……」
她繼續叫魂一樣喊,聲音頗為凄切。
我轉頭:「想干嗎你直說啊!」
司敏張了張口,輕聲道:「可以……可以給我夾菜嗎?」
我:「……」
眾人吃驚地看她。
都是低等丫鬟,她怎麼好意思叫我幫她夾菜?
我說:「沒手嗎?自己夾!」
「我……我擠不進去……」
我冷笑:「搶我饅頭做人情的時候,手腳不挺快的嘛,肯定行。」
司敏委屈地扁扁嘴。
「喲,還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居然要別人替你夾菜,要不要司蘭替你把飯吃了啊!」
劉春花輕哼一聲,陰陽怪氣。
上次被楊生訓斥,劉春花發現司敏偽善,已經徹底討厭司敏。
其他人也沒有替司敏說話。
司敏委屈得眼圈微紅,低著頭,一副羞愧又尷尬的模樣。
前世司敏因為經常分食物給其他人,得了善人的好名聲,為她成為小妾奠定了基礎。
如今沒有我的犧牲,她自己都不夠吃,肯定沒余力分糧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