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冷凝,表情陰鷙。
「既然你不在乎你父兄的性命,那就怪不得我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方才不知所終的侍女不知從何處冒出,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臂,哭喊踉蹌著跑出去。
「來人啊,救命!有刺客!」
這一次,侍衛來得很快。
一同來的,還有突然起了興致,帶著一眾朝臣夜游御花園的天子。
還未看清屋內情形,沈游川和父兄便沖上來,將我護在身后。
「蕭尋!你竟敢帶刀入宮?是何居心?」
沈游川像炸了毛的猛獸,怒吼著質問。
二哥哥也陰沉了臉。
「蕭侯爺,你再不喜舍妹,也不必如此刀劍相向吧?」
「不必刀劍相向?周婉云殺了我母親,別說一劍殺了她,將她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蕭尋變臉的速度堪比翻書。
此刻,他雙眸猩紅,悲憤欲絕,與方才淡定同我談條件時判若兩人。
仿佛我真是殺了他母親的仇人一般。
他演得比戲臺子上的戲子還好。
聞言,眾人臉色猛地一變。
不等天子發話,那名侍女已經哭倒在他腳下。
「皇上,長公主方才醉酒離席,今日原本打算宿在宮中。
「可她才躺下不久,周家嫡女就沖進來,用匕首重傷奴婢,刺死了公主!」
聞言,人群頓時嘩然,不住往屋中探頭。
有侍衛進屋中查看確認,隨后立即稟報:「皇上,長公主的確死于匕首刺傷。」
「混賬!」
天子暴怒。
眨眼間,地上便烏泱泱跪了一片。
「這就是你們周家的好女兒!
「目無王法,行事癲狂!今日刺殺長公主,明日是不是就要拿刀刺死朕吶!
「來人,將他們幾個給朕拿下!」
禁軍聞聲而動,抽劍出鞘,將我與父兄團團圍住。
慌亂中,「嘭」的一聲悶響,爹爹和二哥哥的頭重重磕在地上。
他們應當想替我辯解,又或者想替我求情。
但還未開口,就被我高聲打斷。
「皇上,此事并非我所為,是有人陷害……」
「陷害?秦姑姑是母親身邊侍奉多年的老人,她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你?」
蕭尋咬牙,佯裝暴怒。
大約篤定于他身份一事上,我只有猜測并無實證。
也拿不出證據證明是他動的手。
他的眸中隱隱泛起一絲譏誚之色。
的確,口說無憑。
但……
「臣女自然有證據。」
看著因為的話微愣的蕭尋。
我微頓,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勾唇,緩緩開口:
「您說是不是?長公主?」
20
「轟隆」一聲輕響,寢殿后的墻壁豁然開合。
長公主從密室中走出來。
與她一起的還有其嫡次子蕭策,和那名被喚作「安寧」的女子。
看清三人的瞬間,滿堂嘩然。
然而,不等眾人從驚愕中回神,蕭策和安寧已經跪下了。
「舅舅,方才我與母親看得清清楚楚,想殺我母親的人根本不是周家小姐,而是這個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的混賬!
「他是二十年的前廢太子遺孤,根本就不是我兄長!」
他一手指向蕭尋,表情憤恨。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跪在他身邊的安寧也弱弱開口。
「皇上,當年長公主于小香山遇刺,是我父親一手策劃。
「我父親姓溫,當年是廢太子身邊的幕僚,他救走蕭……之后悉心教導,只為了有朝一日,能替廢太子翻案復仇……」
女子的聲音哽咽、細弱。
可卻如擂鼓一般,一聲聲鉆入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天子臉色陰沉,目光在屋中眾人臉上來回逡巡。
臉色黑沉得幾乎滴出水來。
蕭尋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面色慘白,死死盯著長公主,喃喃道:「怎麼可能……」
他應當想問長公主怎麼可能沒死。
但話還沒說完,他就想到了。
易容。
宮中這些貴人,好養能人異士。
養個會易容之術的,不足為奇怪。
大約想通了關竅,他的表情很精彩,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視線從長公主掠過我,最終停在伏地而跪的安寧身上。
「你為何要背叛我?」
女子抬頭,雙眸已經通紅。
「背叛?難道不是你先背叛我嗎?」
21
自長公主出現的那一刻,屋中形勢便急劇扭轉。
此情此景,無人敢開口說話。
氣氛凝滯,針落可聞。
許久,才聽天子咬牙問:「皇姐,他們所說是否屬實?」
「阿冉,我以為稚子無辜……」
長公主的一聲輕嘆,給此事定了性。
然而,蕭尋還是不甘心。
他恨恨地望著我和長公主。
「所以今日之事,你們早就知曉,故意將計就計?就等著揭穿我?」
就連我腦海中的顧筠,也憤怒地咆哮:【周婉云,你們故意的?】
他們猜得不錯。
今日之事,我們早就知曉,也故意將計就計。
但「我們」,并不是我和長公主,而是我和太子。
沒人知道,我回府的第一日就往東宮送了一封密信。
太子與我大哥哥是知交,早年曾在漠北軍營待過一段時日。
他知道周家光靠名聲,就能讓漠北關外十六族不敢輕易來犯。
也知道,有周家坐鎮的漠北大軍,是大云最堅實的盾。
他雖不似當今圣上多疑、專權。
但身為未來的天子,斷不能忍受他人覬覦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今日,就算蕭尋與顧筠不設局,就算沒有我。
他也會從長公主那兒里下手,找機會揭穿蕭尋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