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還未落下,忽然被院門外「啪嗒」一聲脆響打斷。
循聲望去,只見一襲白衣的女子雙眼含淚,手足無措。
腳下,是一個已經碎濺的藥碗。
「安寧?你怎麼來了?」
蕭尋眉頭微皺,似乎有些不悅。
而被他喚作「安寧」的女子聞言,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我只是……聽說周小姐醒了,以為她能進藥了……」
她雙眼紅腫。
明顯早就哭過。
那無聲流淚的模樣,倒比地上跪著哭號的那個更讓人心疼。
看著自她出現,表情便隱隱厭棄的蕭尋。
我終于沒忍住,嗤笑出聲。
「蕭侯爺,是誰救過你,你就承諾要娶誰嗎?
「別忘了,上一個救你命的姑娘還在那兒呢。」
10
一番譏誚,蕭尋終于看出我是真的不愿多待。
也終于良心發現,讓人替我備了輛馬車。
上車之前,那聒噪的侍女哭著還想跟來。
蕭尋也欲言又止。
但都被吩咐馬夫啟程的聲音打斷。
這道箭傷其實并不算重。
沒有傷及要害,也不及五年前我在漠北受的那一箭兇險。
可到底失了血,渾身乏力,被馬車一搖,我便昏昏欲睡。
我知道,一旦我昏睡過去,身體極有可能再次被搶去。
因此不敢閉眼,一直強撐著打起精神。
直到回府,看見熟悉的周府大門才稍稍放松些。
父兄奉命追拿刺客,果然還沒回來。
隨意尋了個小廝問,才知道我從前的侍女錦玉,兩年多前被「我」安排去了莊子里。
命人去將她帶回來后。
我差人送來筆墨,寫了一封書信。
墨跡還未干,沈游川就來了。
他咋咋呼呼。
進門先是盯著我看,確認是我,才咬牙切齒。
「也不知道搶占你身子的是哪路妖邪,竟這般糟踐你!
「那些人不明真相,現如今都在傳,說你愛慘了蕭尋,為了他連命都不要……」
大約真的氣急了,他不自覺緊捏拳頭,就連眼尾都是紅的。
見我表情淡定,甚至瞪大眼睛。
「你不生氣?
「你知不知道昨日那箭再偏一寸,你就沒命了!」
說話間,他視線落在我的肩上。
瞧見我衣服上的血跡,眉頭忽然緊鎖。
「你這傷怎麼回事?都裂開了你沒看見?
「你用的什麼藥?大夫呢?你家下人都眼瞎了?不知道給你換藥嗎?
「算了,他們都不靠譜,還好我帶了藥和人來……」
從進門起,他的嘴就沒停過。
根本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就這麼自顧自地安排醫女替我看傷。
直到醫女換完藥,他才一邊咒罵周洵,一邊追問醫女,這傷處可有什麼忌諱。
周家家訓嚴苛。
父親和哥哥們性子都憨直內斂,喜怒不形于色,養我如帶兵。
從我五歲開始練劍起,他們便再也沒有如此情緒外露地關切過我。
沈游川這副模樣護犢子的模樣,讓我感覺有些奇怪。
沒忍住,輕聲問:「你為何如此關心我?」
然而,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問題。
他卻猛地一愣,表情有些許不自在,甚至挪開視線不敢看我。
半晌,才結巴道:「自、自然因為,我好歹也算你半個兄長。」
也對。
他曾在我父親麾下習武,的確算得上半個兄長。
「嗯,多謝。」
心中怪異散去,我朝他點頭笑笑,道謝真心實意。
可他卻忽然瞪大眼睛:「不是,這話你都信?」
「嗯,你說的,我都信。」
他像是聽見什麼天方夜譚一般,一雙眸子緊盯著我,表情從震驚欣喜到疑惑探究。
最終,忽然泄氣,小聲嘟囔:「算了,我能指望你懂什麼……」
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語速飛快。
「那偷你身體的東西不知道什麼來路,之前瘋瘋癲癲、矯揉造作,這次替蕭尋擋箭,下一次指不定要做什麼,咱們不能這麼放任它!
「要不咱們找人作法吧?我能幫你做什麼?」
見他正色,我也垂眸,視線落在袖袋上。
略一思忖,輕聲開口:「的確有件事,只能你幫我。」
那系統和它口中「宿主」不是想攻略蕭尋嗎?
斷了它們的后路,我看它們如何攻略?
11
從今日醒來,我就沒聽見過系統的聲音。
雖然不確定它還能不能聽見我心中所想。
但有錦玉在,我倒沒有多擔心。
她從莊子上連夜趕回來時,已經入夜。
從她口中簡單了解情況后,我只交給她一個任務。
「從今天起,你要寸步不離跟著我,就算我吩咐,你也不能離開我半步。
「若你感覺我有異常,無論用什麼方法,弄暈我。」
她與我一同長大。
無論我念書還是練劍,無論在金陵還是漠北軍營,她都與我一起。
這世上,應當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我。
想來當年,她應當也是察覺到我的異常,才會被那東西打發到莊子上。
但即便在莊子上待了三年,她的性子也無半點變化。
聽聞我的吩咐,她利落擦掉眼淚。
應道:「好。」
當天夜里,就守在了我床榻旁。
有了昨日的經驗,我知道一旦我睡著,身體極有可能再次被奪走。
但受傷失血,加上一整日思考,我身心疲累,就算再怎麼硬撐,也沒能熬過子時。
不出所料。
意識再次回籠,又是隔日傍晚。
門口的錦玉警惕地盯著我,確認是我,才抬腳進來。
「小姐今日午時醒來便打發我去柴房,我沒去,對您用了昨日連夜制的麻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