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尋三兩步上來攔住我的去路,望向我的眸子氤著薄怒。
他咬牙:「周婉云,你又在玩什麼把戲?」
「欲擒故縱?以為我會因此在意你?別做夢,根本不可能!」
他嘴上說著不可能。
可表情卻并不像。
就連他身后的白衣女子也瞧出異常,一雙美目微睜,泫然欲泣。
「阿尋……」
女子喃喃,仿佛不敢置信。
沈游川的動作更快,一把推開蕭尋,將我護在身后。
「拿開你的臟手!」
但他的袒護,沒讓蕭尋住口,反而換來他明目張膽的嘲諷。
「沈世子,你為何這麼護著她?難不成她也對你死纏爛打,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骯臟事?」
這番話實在難以入耳。
沈游川聞言,臉色頓時青一陣紅一陣。
可他自小嘴拙,反駁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眼見他像從前那般,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我連忙制止。
「行了,我來吧。」
5
我自小跟著父兄,在校場野慣了,脾氣也不算好。
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用這種語氣訓斥過,哪能受他如此言語侮辱?
耐心耗盡。
我抽出沈游川腰間的長劍,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架上蕭尋的脖子。
「蕭侯爺,注意言辭。」
這一舉動似乎惹怒了腦海中的系統,瘋狂的叫囂聲幾乎震破我的耳膜。
「警告!警告!檢測到男主生命受到威脅!請宿主配合完成攻略劇情,保證男主生命安全,否則將扣取相應生命值……」
又是扣取生命值?
是想要我的命嗎?
想殺我?
若有本事,不妨試試。
它似乎能聽見我心中所想。
也似乎終于發現我并不是它口中的宿主。
冰冷的聲音斷斷續續。
瞬間之后,忽然閉了嘴。
沒了礙事的系統,我耳邊終于清凈。
再看向對面表情錯愕的蕭尋,聲音已經冰冷。
「之前無論我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都不作數。你可千萬別當真,見著我也繞著走些。
「否則,下一次這柄劍就不只是架在你脖子上!」
6
不再看驚怒交加的蕭尋。
我收劍入鞘,招呼沈游川離開。
轉身的時候,仍能聽見身后眾人議論。
「這周家姑娘怎麼回事?怎麼一夜之間轉了性?」
「昨日不還見她鞍前馬后,又是送弓,又是送傷藥的?」
「難不成,真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手段?」
……
欲擒故縱?
他也配?
無視身后探究的視線。
我接過沈游川遞來的韁繩,利落翻身上馬。
直到策馬奔進密林,確認只有沈游川一人跟進來,才勒馬停下,轉頭問他:
「朝堂上這幾年可安穩?」
似乎沒料到我就只問這個,他瞪大眼睛,表情微怔。
半晌才皺眉挪開視線,努嘴嘟囔。
他聲音太小,我沒聽清。
正欲追問,卻見他已經恢復正常。
「朝堂上除了去年查出一場舞弊案,并沒什麼大事。
「倒是你,這三年做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整個金陵城都盯著你們周家,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話……」
大約怕我誤會。
他頓了頓,急忙解釋。
「我知道那些荒唐事不是你做的!
「這些年我四處打聽,在一本志怪話本中瞧過同你相似的例子。
「書中說,你這樣是被精怪奪舍,那精怪占據你的身軀,學習你的言辭和行事方式,甚至還繼承你的記憶,就是為了取代你。
「這種臟東西,肯定是蕭尋那兔崽子帶來的!否則你怎麼可能做出那些荒唐事?」
此時,他倒是不口拙了。
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被占據身子,做出荒唐事的人是他。
看著眼前同從前沒什麼分別,仍舊直率坦蕩的沈游川。
我不禁莞爾:「『奪舍』一詞,倒也貼切。」
畢竟,我的腦子里還住著一個能聽見我心聲的「系統」呢。
7
密林里,我與沈游川沒有行獵,只騎馬緩步而行。
簡單交談一番,我對這三年「奪舍」我的東西又添了些新認知。
它的確很了解我。
因為「我」的變化并非一夕之間。
它在與我父兄相處時學我,而后漸漸改變說話行事。
因此,她主動入花樓學魅惑人的手段,一次次不擇手段接近蕭尋,父兄才會對我漸漸失望,不信沈游川幾次三番提出的「奪舍」說辭。
聽著沈游川分析,我忍不住好奇:「那你為何一眼就能認出我?」
他斜睨我的一眼。
再開口,語氣微揚,不知是褒還是貶。
「你滿腦子只有兵書和你家庫房里那些刀槍棍劍,信你為了兒女私情讓周家站在風口浪尖,還不如信你揭竿反了,自己黃袍加身呢……」
后面這句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說完,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妥,警惕地望向四周。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就是……我知道在你心里,你父兄的安危總是排第一,就算你再喜歡蕭尋……」
他頓了頓,勒住韁繩的手微緊,余光似乎看了我一眼。
半晌,才嘟囔似的補充:「也不會本末倒置。」
他倒是了解我。
的確。
自五年前皇上將爹爹從漠北召回后,就一直在找機會褫奪周家兵權。
周家的二十萬大軍,是大云開國前就有的。
那時,這天下還不姓虞。
前朝戾帝荒淫殘暴,為了寵妃大興土木、輕易起戰,賦稅一增再增,百姓苦不堪言,當時許多義軍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