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穩軍心,他受傷的事不可外傳。
聽到外面的動靜,我強迫自己保持鎮靜。
衛霄雙眼緊閉,安靜地躺在床上。
副官見我進來,側身讓出位置,讓我坐到他床邊的軟凳上。
衛霄面容瘦削,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
厚厚的紗布裹在他一側肩膀上和腰腹部,邊緣猩紅的血跡滲了出來。
我感覺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攥住。
這就是他在信中說的一切平安嗎?
他為什麼要向我報平安?他是覺得我會擔心他的安危?
那他報了平安卻頂著這副模樣回來是什麼意思?
衛霄這個人真的,讓人煩透了。
一旁的副官見我看著衛霄沉默不語,出聲安慰道:
「夫人不必過分憂心,將軍未傷及要害,」
「陛下派了太醫診治,將軍一向康健,很快便會痊愈的。」
但愿如此吧,他因對抗外敵而傷,而我身為被他保護的國民,真切期愿他能平安痊愈。
夜里他突發高熱,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胡話。
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晨光透過窗欞時,他終于退熱了,我也累得趴在他床邊睡著了。
我一向睡得淺。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撥弄我的頭發。
我抓住正在我頭上作亂的手,睜開眼,對上了衛霄含著笑意的眼睛。
「將軍這是醒了?可有什麼不適?」
「……我去叫太醫來瞧瞧。」
我慌亂地站起身,被衛霄輕輕拉住了袖子。
「對不起,我這樣……嚇到夫人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些沙啞,不復往日的凌厲。
我莫名難過起來,不知回答他些什麼。
勉強扯起一抹笑容,寬慰他幾句,便出去喚太醫進來看他。
10
一如副官所言,衛霄醒來后好得非常快。
不出一月就恢復了健壯,好像能吃下一頭牛的模樣。
只是他的頭好像落下了病根,三天兩頭叫著頭痛,還非要叫我去陪著他。
叫我干什麼,我又不會治病。
副官見我看起來有些不愿,連忙賠笑道:
「戰場兇煞氣重,邪氣入體,將軍就犯頭痛。」
「夫人福澤深厚,有夫人的福氣潤養,將軍的頭痛就好了。」
我看向衛霄:「哦?是嗎?」
「夫人若是不愿,我也不能強求……咳咳咳……」
話未說完,衛霄身形一顫,扶著桌角劇烈咳嗽起來。
那我便只能陪著他了。
雨后微寒,衛霄披了件玉色披風,安靜地伏在案前練字,倒有幾分俊俏書生的模樣。
我被迫陪在這里,困得直⁸ₑ打哈欠。
閑了一個多月,我覺得沒什麼,可書社老板坐不住了。
「唉……先生。」
老板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嘆了口氣。
「唉……」
坐在對面的我心虛地摸了下鼻子。
不用他說,我也知道。
前些天書出得正火熱,忽然就不更新了,催更的讀者天天堵在書社門口。
更有甚者猜測桐祺先生寫得太過真實,得罪了權貴,被抓進牢里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道:
「老板,在下家中突生變故,今日來同您告個別,往后有緣再見!」
我一股腦兒說完,不顧呆愣的老板,轉身就走。
「先生,您……」
「先生,您走了我怎麼辦啊!」
老板在我后面大聲喊著,起身像是要追出來。
如今《猛將》賣得太過火熱,書中情節荒誕,可種種設定描寫得生動形象。
已經有不少人猜到了衛霄和他的副官頭上。
再者,親眼目睹衛霄因征戰而傷,我總歸不好再寫些他的顏色話本。
書爆火后,我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如今就是收手跑路的好時機!
一樓站著幾個壯年男子,看著有些面熟。
我拉低帷帽,疾步行至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你就是桐祺先生?」
男人聲音中氣十足,我暗道不妙。
「軍爺,就是他!」
此時老板追了下來,見我被攔住,眉頭一擠故作慚愧道:
「先生,將軍指名要見這寫書的人。」
「我就是一小老百姓,這將軍問我,我怎敢不答啊……」
書賣了這麼些天,想必老板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在我身上賺了這麼多錢,還能過河拆橋,把我出賣給衛霄。
呵,就你這樣的,書社遲早倒閉。
「將軍要見你,你跟我們走一趟。」
書社里其他幾個男人將我團團包圍,架著我來到將軍府。
11
衛霄的傷好得差不多后,便動身來到校場,親自督導士兵演練。
路過耳房,聽見幾個士兵大聲嘻笑道:
「將軍果然勇猛,能同時與副官和異族王子對戰!」
「將軍天賦異稟,果然是鐵打的溝子,百戰不殆!」
這等污言穢語,怎麼可能是夸他的。
衛霄氣血上涌,一把踹開房門。
「你們都在說些什麼?」
小兵看見將軍面色森然,嚇得驟然失色。
「將軍……」
「我們……我們只是在說這書里的角色,絕對不敢說您啊!」
他們慌亂起身,將榻下藏的《猛將》恭恭敬敬地遞到衛霄面前。
衛霄接過書,翻開看了兩頁,臉色驟然陰沉如烏云壓頂。
「查!給本將去查!!」
「究竟是誰寫的這破書!本將要拿他剁了喂狗!!」
12
我被人架著走到東院,衛霄平日辦公的書房。
衛霄正低頭坐在案前看著書稿,不露聲色道:
「你就是寫這本書的人?」
嗓音陰鷙,我從未聽過他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