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軒轅燁身邊的大太監客客氣氣又不容拒絕地請去,剛進軒轅燁的營帳,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軒轅燁顯然已經喝多了,紅著眼睛調笑道,「聽貴妃說,你的乳名叫小滿。」
我來不及細思貴妃是怎麼知道我的乳名,只說我生于小滿時節,故得此名。
……其實是母親說人生難得萬全事,小滿即可,她不敢貪心我萬般周全,只求我平安喜樂。
軒轅燁點點頭,并沒有深究,他難得有耐心,想吻我,我略略偏過頭,他便貼上我的下頜,好在他已經喝多了,并沒有跟我計較什麼。
我被他一身的酒氣熏得想吐,又聽見他喊我「小滿」。
我沒應。
我只覺得惡心。
我的母親喚我「小滿」,每每聽到,只覺心安。
軒轅燁喚我「小滿」,希望我能在床上動情,可我覺得他玷污了我的乳名。
我不想我每次聽見「小滿」這個名字,想起的不是母親溫柔的笑容,而是軒轅燁像野狗一樣發情的臉。
……
次日,我又帶著一身青紫的痕跡出了軒轅燁的營帳。
窈娘早已備好熱水和傷藥,我疲倦地將自己埋進熱水里,讓她下去,說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轉而又叫住她,讓她去找軒轅燁身邊的宮人要避子湯。
窈娘欲言又止,還是依言出去了。
不一會她回來,身后跟著御醫,還有面色不善的軒轅燁。
御醫給我診脈,說我本就先天不足,受孕困難,避子湯內多大寒之物,喝多了傷身。
御醫又問我的月信,窈娘低聲答,「原本是一月一次,只是上次喝完避子湯,娘娘再來月信時,便痛得不行,此后就沒再準過。
」
我靜靜地聽著御醫和窈娘的話,不明白軒轅燁又抽什麼風,跑來聽一個妃子的月事。
聽完御醫的話,軒轅燁頗為「體貼」地「恩賜」道,既是身子不好,不必喝避子湯了。
我厭倦地閉上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的厭惡表現得太過明顯。
既是知道我身子不好,又何苦非要我侍寢。
軒轅燁倒也不是閑得發慌,說完這一句便出去了。
窈娘伺候著我睡下,再睜眼時,又見一紅衣女子坐在我床旁。
「感覺如何?」那人似乎覺得我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疼」。
好在我還沒病到意識不清,勉強睜開眼睛,發現坐在床邊的人是貴妃。
原是昨日夜里我又發起低熱,次日眾人整裝準備回京時,窈娘發現我喚不醒,一時拿不準主意,剛想去請示皇后,不想出門就遇上了貴妃。
我慢慢坐起來,謝過貴妃,只是剛出過汗,身上并不舒服。
貴妃見我無大礙,點點頭,出去了。
我覺得貴妃那一身紅衣的樣子似乎有些眼熟,好像之前我剛受了貴妃一腳,高熱不退時見過。
我本以為那人是皇后,如今想想,皇后雖為正妻,似乎并不喜歡大紅色。
窈娘不敢再隱瞞,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
……
原是那時我挨了貴妃一腳,高燒不退,御醫說我病情兇險,能否熬過來,全然看命。
軒轅燁再偏袒,也不好看著我剛到北遼數月就被他的貴妃踹死,還是命人「請」貴妃給我道歉。
哪知貴妃本是不情不愿地坐在我床邊想裝裝樣子,衣袖卻突然被我抓住。
我意識不清,淚流滿面,一邊喊「娘」
一邊喊著「回家」,貴妃一時間竟是沒掙開,不耐煩地問窈娘,「你們家主子多大了,還動不動喊娘!」
結果窈娘說,公主不過十四歲。
尚未成年的小姑娘,為著南梁皇帝想省些歲貢的私心,為著北遼皇帝想換掉戍邊將軍的私心,被人硬生生從珍愛她的母親手里奪走,送進豺狼窩里,任人欺辱糟蹋。
貴妃膝下本有一大皇子,只是那孩子早產,沒能活過三歲。
窈娘在南梁宮里做事多年,頗會察言觀色,見貴妃有些不忍,當即跪下,半句不提我父親,只說我七月早產,我母親抱著我千里回京,御醫都說養不活,我母親不信,沒日沒夜地看顧著,硬生生從閻王手里將我搶了回來。
又說我這十四年,一直被母親留在府里吃藥,熱不得,凍不得,吹風不得,淋雨不得,此番來北遼和親,是我第一次離開南梁京城,第一次離開母親。
貴妃聞言想起她萬般小心將養還是沒能留下的大皇子,難得紅了眼眶,還是嘴硬,「這般嬌貴,送來和親做什麼?!」
窈娘不說話了,只目光哀切地看著她。
貴妃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我能選的。
我病中無力,漸漸松開了抓著貴妃衣袖的手。
貴妃看了我一眼我淚痕交錯的臉,對窈娘說,「不必告訴你們主子,本宮來過。」
……
窈娘跪在我面前,流著淚請罪,「奴婢不敢說,不是因為貴妃娘娘不許說,只是奴婢私心,怕公主知道病中喚的「母親」是貴妃而氣壞身子,那時公主輕易挪動不得,奴婢實在是怕公主出事。」
「如今奴婢不敢再瞞,請公主降罪。
」
我長嘆一口氣,知道她是為我好,扶她起來。
又想起初次侍寢沒去給皇后請安的事,大概貴妃本來就沒打算罰我,不然皇后不過兩句勸和,貴妃怎會如此輕易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