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短暫地溫存,始終是夢一場。
王晞的暗衛,在新年第一天來到了。
他們來的時候,王晞在給我攏發,門外馬蹄聲響起,微敞的小窗可以看清來人。
「你要走了?」我問。
男人沉默地點了頭。
「帶我嗎?」
或許是夢沒醒,我才問出這樣的話。
「結束了。」
他松開手,那一掌的發如瀑散落下來。
鏡中的女人唇色鮮嫩,被滋養過后的眸子水霧氤氳,只是唇上的笑意頃刻被凍住。
原來有人可以這樣自如地切換夢境與現實。
再見到王晞,是元宵節那晚,在洛都,他置辦的私宅。
我提著燈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腳下的小石子叫我踢得都不耐煩了。
石板路上響起馬車轆轆的聲響,一陣香氣自金雕玉鏤的寶車內漫溢而出,王晞揭了簾子躬身而出,一只雪白柔荑從里面探出來,握住他的手,似乎在挽留。
王晞不知說了什麼,反正神情挺溫柔的,車里的人終于舍得放手了,馬車再次碾壓上路。
我原先想,再次見到他要說些什麼呢。
「我想你了。」
或者是漫不經心的:「大人那夜念舊的滋味如何?想不想重溫?」
再或者:「我不想結束。」
但最后。
我從黑暗中轉出來,漫不經心地搖晃著手里的燈,望著眼前的男人:「就那麼喜歡她啊?元宵夜也跟她……」
「你來做什麼?」他打斷了我。
風吹過來,他的紫袍被吹得獵獵作響,眉眼落著冷意。
明明近在咫尺,卻隔著千山萬水。
一回到洛都,又是這副討人厭的模樣了。
酸酸脹脹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攏了攏領口,笑了笑:「我冷,不請我進去喝杯熱茶嗎?」
他神色有所松動,領著我進了書房,遣人送了茶過來,「我還有事忙,你自便。」
他往桌前一坐,就自顧自地處理起來公文,沒再理會我。
他左手旁堆了一摞公文,底下壓著一張畫紙。我想看清些,只能耐心等。
更深露重,我撐著下頜,不知道打了多少遍呵欠。
終于等到他將左邊的公文都處理完了。
「好了嗎?」
「為什麼來找我?」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終于舍得抬眸看我。
「想你了不行嗎?」我忽略他冷淡的目光,走到他身后,俯身,試探地撫摸他雙臂。
處理完的公文已經歸置到右邊了。
那張畫紙上的內容一展無遺,我在心里默誦。
他按住我亂動的手:「不是說過了嗎?結束了。」
還是有一瞬的刺痛。
我輕浮地笑了笑:「可是我這幾日惡心想吐,還想吃酸的,大人,你說我是不是有喜了?」
「就算有也不會那麼快有反應,顧風沒教過你嗎?」
我咬著唇:「那如果真的有了呢?」
他微怔片刻,「隨你。」
我被他一噎:「那就讓孩子管別人叫爹。」
他垂著眸,低頭用筆蘸墨,「你高興就好。」
我抽起硯臺,狠狠往地上摜,眼眶發紅,「王晞,憑什麼你說不要就不要,什麼都是你說了算。在你眼里,我就那麼賤,你不過是溫柔幾句,我就跟狗一樣湊上去……還當了真。」
墨汁四濺,眼前男人玉瓷般的臉沾上幾滴。
他用手指揩了揩,平靜地俯視著我:「你想怎麼樣?」
我背過身,擦了擦虛假的眼淚:「這處宅子挺好的,我要住在這里,你每晚都要回來陪我。」
「你喜歡這處宅子的話,我過給你。」
我被氣笑了,轉身盯著他:「我要人,我要你,你沒聽懂嗎?」
他濃密的長睫投下一片陰翳,「我做不到。」
我寒笑:「那你就勉強勉強自己。」我拔下簪子,故技重施,「你不要我,我就自戕,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你發什麼瘋?」他終于不再波瀾不驚了,奪走我手里的簪子,神色嚴厲。
「你答不答應我?」
他往桌上一靠,單手撐著,似乎是妥協了,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拉過去,抱在懷里。
「往后別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成嗎?」他的聲音放軟了,帶著沉重的疲憊感。
「……」
「聽話。」他揉了揉我的發。
我悶悶應了聲。我惜命得很,只是嚇唬他,為了留下來,他的書房可藏了太多有用的情報了。
36
宮變前夕。
我跟顧風碰了頭,將我自己畫的禁軍布防圖交給了他。
「王晞會死嗎?」我問顧風。
「你想他死嗎?」顧風盯著我,目光銳利。
「顧風,你當時為什麼會去亂葬崗?」
顧風錯神片刻,「當時王晞請我去幫他查案子,秘密查驗一具尸體的死因,那具尸體剛好就在亂葬崗那,離你很近。」
「那當時王晞也在亂葬崗上嗎?」
「在。」
「我當時被喂了毒藥,為什麼你恰好就有解藥?」
「那種毒原先就是我研制的。」
原來是這樣啊,是他一手設計地讓顧風來救我,這個人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你和王晞早就認識了吧?」顧風突然反問我。
我坦誠:「好過,差點成婚。」
「那現在呢?」
我抬眸看顧風:「我不想他死。」
顧風聳了聳肩:「若是他贏了,他不會死,若是我們贏了……」他頓了頓,「王家父子必死無疑,而且,求個全尸都難。」
我垂下眸:「東西你拿到了,我先回去了。」
顧風拉住我:「明天過后,若是贏了,能不能?」
我看著顧風。
他神色難得地認真:「我們做真夫妻,如何?」
我笑了笑:「為什麼等到現在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