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薄薄的酒氣,他俯首捏住我的下頜,凝視良久。
我一手抓著玉枕。
「王晞,我們已經兩清了,你還想怎麼樣?」
他啞著聲笑了笑:「兩清?你以為我們可以兩清?」
他似乎醉酒了,一下不管不顧,吻上來,帶著毀滅的意味。
我舉起玉枕,狠狠砸向他。
「不自量力。」他攔下。
他解下嫁衣的第一顆扣。
「王晞,你這個斯文敗類。」
說出的那瞬間,仿佛回到那些未破碎的時光:「哥哥,斯文敗類。」
我有些怔住。
他肆虐的動作,也戛然而止,他抬眸看我:「你說是,就是吧。」
熟悉得可怕的回答。
他的嗓音沉得像壓了千斤巨石。
「真的喜歡他?」
「不喜歡他,難道還喜歡你這個殺人兇手嗎?」
他垂下眸,長睫落下淡淡的陰翳。
片刻,他說:「嗯,知道了。」
他低下頭,重新將那顆松開的扣系上,離開我。
「跟顧風在長川好好過日子,別再去洛都了。
「這次,聽話。」
25
五年后,洛都,深夜,長街上鐵蹄聲錚錚,間有兵士呼喝聲。
「顧風?」我推開門,顧風一身夜行衣,站在門口,臉發白,額頭冒汗,他對我搖了搖頭,抱了上來。
腹部一片溫熱的濡濕。
我立刻抱住他,他的頭垂靠在我頸邊:「想你了。」
燭光照射,窗上閃過人影,不遠處響起紛亂的腳步聲,兵刃擊碰聲。
「往這邊搜。」
顧風的呼吸重了,亂了。
我飛快扯下他的衣裳。
他低笑:「這麼急?」
「都什麼時候了,還貧?」我的手用力按在他傷口上,壓住外涌的血。
他悶哼一聲。
腳步聲近了,愈發近了,在門口了。
顧風迅速擁著我上了榻,他雙臂撐在我兩側,我扯過被子遮住。
「唔。」我假意發出一聲低喘。
「砰。」有人踹了門。
無數火把亮起。
我在顧風身下瞇起眼,對上門口紫袍男人那雙清冷的鳳眼。
我沒想過,和王晞久別重逢,會是這樣一種畫面。
「小閣老,何事擾人清歡?」顧風將我掩住,望向門口的男人,聲音懶倦。
這幾年,王晞變了,他與他父親成了一丘之貉,貪污斂財,為上位不擇手段。顧風和他道不同不相為謀,二人早就形同陌路。
王晞抬手,對外一揮,緊隨他身后的兵士往后退。
他卻仍站在門口,望著榻上的我們,緩緩捻動手腕上的佛珠,眸色深暗。
「奉命捉拿刺客,搜查至此,多有叨擾。不知二位有否見到可疑之人?」
手上的濕熱涌出得更多了,顧風的臉色愈發白。
「沒見過。小閣老自請吧,別妨礙我們夫婦。」
王晞停住捻佛珠的動作,一雙冷湛湛眸子望過來,帶著令人膽顫的寒光。
「二位既沒見過,那只好本官親自搜查了。」
顧風撫了撫我潮紅的臉頰,皺著眉。
「這……不好辦啊。」
王晞冷笑了聲。
「國之大事,耽誤不得,還請顧太醫忍忍,多多包涵。」
他說著,竟跨過門檻朝我們走了過來。
被子下的衣裳已經叫血浸透了。
我迅速拔出發上的簪,抵在自己咽喉上:「小閣老,妾身雖鄙薄,也知廉恥二字,您若再走近一步,妾身只好以死誓保清白。」
王晞仍步步逼近。他看著我,寒笑。
「好啊,顧夫人若是死了,本官一命賠一命,絕不讓夫人黃泉路上寂寞。」
他提起手上的劍,抵在了被子上。
只需輕輕一挑,一切掩飾無用。
我咬牙直呼他名字:「王,晞。
」
他直視著我。
我亦直視著他,將鋒利簪尖慢慢陷入皮肉之中,血緩緩流出來。
「就算是死,也不需要你陪,我有夫君。」
顧風笑得輕慢:「我們夫妻殉情吧。」
「住手。」王晞終于喝止。
我們賭贏了。
王晞還殘留了一點良心,他還是沒挑開那床被子,帶兵撤了。
26
我和顧風不是真正的夫妻。
他是九王爺的人,幫九王爺辦事。認識我的時候,他正在查一個案子,需要一個女眷打入官員家眷內部去打聽消息,那時我無處可去,便做了他的假夫人,幫他打聽消息。
通過顧風,我才了解更多朝堂上的事,王允之所以被抓了安然無恙,是因為太子從中斡旋。
朝廷分兩派,太子黨和九王黨,王允是太子黨領袖,太子不可能讓王允出事。
所以,要對付王允,必須先對付太子,于是我也跟顧風一樣,給九王爺辦事了。
至于我的過往,我只字不提,我只同他說,我是一個寡婦,夫君早死了。
原先我們一直在長川,可最近皇帝病重,宮中護衛有變,太子有異動,于是九王爺讓顧風回洛都,以入宮治病為由暗察情況。
今晚,顧風便是在東宮探聽時被王晞發現。
「我娘子怎麼生得這般勾人?」顧風倚著床頭,歪頭打量著我。
我勒緊他腹部上的紗布:「我看你是一點都不疼。」
他疼得嘶了一聲:「你這是謀殺親夫。」
「我親夫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我抱起藥箱要走開。
他一把拽住我,拉回,我倒在他身上。
「王晞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顧風看著我,目光帶著探究。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看著顧風,對他嫵媚一笑,「夫君,你眼神也不對勁啊。
」
顧風微怔片刻,搖頭,聲音微啞:「禍水。」
第二日,顧風又被宣進宮了,連續幾日未歸,未傳出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