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而,他直挺挺的坐起身子。
我覺著不好,連忙吩咐:「趕緊叫人去宮里請太醫。」
「不,不必,我已經好了。」
我訝然,上下打量他,果真有了精神,原本蒼白的臉龐也有了氣色,眼眸里漫出柔情的光芒,聽他的聲音也如往常,說:「真的已經好了,多謝五嫂照顧,請先回屋歇息吧。」
「好。」我以為這是怪事。
春煙扶著我走出屋子,小聲說:「這十一王爺怎麼回事,稀奇古怪的很,剛才還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如今就好了。」
「我也不懂。」
「也沒吃什麼靈丹妙藥。」
我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迎面過來楚懷戰,對他作一禮:「王爺。」
「十一弟怎樣?」
「看著好了許多。」
「你不必忙這頭的事,屋里幾個丫頭婢人皆是宮里出來的,倒是往琉璃屋里去瞧瞧,她說有事。」又將一樣東西塞進我手里,說,「我眼下要入宮,吃了晚膳才回府。」
「是。」我點頭,想著他給了什麼東西。
他走出去幾步,又折返,對我說:「你院里的杏樹不會開花,早些年澆了滾燙的熱水,就不能了。」
「知道了。」我沒多問緣由。
春煙隨我回去屋里,說:「多可惜呀,這麼好的杏樹竟不會開花。」
我把楚懷戰給的東西攤開在桌上,又是一副竹青客的畫,實在不合我的喜好,卷起來丟一旁。
傍晚,我踩著最后的夕陽余輝去瞧琉璃。
她倚在榻上吃水果,只用雙指捏著櫻桃梗,小拇指翹的老高。
「聽王爺講,你有事要說。」我直言。
她側目來看我,將櫻桃核吐在盤子里,說:「我這屋子還差兩個人使喚。」
「這個好辦,一會就去安排。」
「我想自個兒挑人,成嘛?」
我原本就全依著她,眼下這事也不例外:「你說出名來,這就叫她們過來。」
她笑了,兩只酒窩略帶些調皮,眼睛往春煙身上打量,伸手對她一指,腕上的飾鐲碰得叮呤響:
「我要春煙。」
20
春煙的身子一哆嗦。
「她不行。」我拒絕。
「方才王妃還答應的,卻又舍不得了。」她即刻變了臉色。
「府上多的是丫頭婆子,哪一個不好。」
「我只放心王妃身邊的人,旁得笨手笨腳,萬一傷到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我耐住性子同她解釋:「春煙年輕,沒有伺候過有身子的女人。」
「誰都是頭一次出生,什麼都不會。況且又是王妃教出來的丫頭,想來學學就能會,也不過是數月罷了,我哪里能一直霸占她。」
但我依舊不肯。
她坐起身子來,說:「王妃向來用規矩主事,不答應也成,那我就讓王爺去討,再往盛府去說情,如此才能使得麼。」
這話不得不讓我應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卻終究不是滋味。
可憐了春煙,一面要伺候琉璃,一面又要往我這里張羅。
「我這院里也有人,你何必兩頭跑。」我示意她歇下。
「王妃從小到大都是我伺候的,旁人做事哪有我細心,怕是連倒杯茶都不知要放幾顆茶葉。」她嘴上叨嘮著,手上更是忙不停。
倒茶疊衣,點燈鋪床,忙得腳不沾地。
我自是心疼她,非要重做一遍,只又催她:「可以了。」
「姑娘就是會心疼人,不像那個主。」春煙輕嗤一聲,又說,「嬌氣的要命,見著王爺就要東西,只要貴的不要好的,真是不要臉。」
「少說這些話,小心拿住了罰你。」
春煙吐了吐舌頭,往我身邊靠近,用蚊子細的聲音告訴:「琉璃最近老跟王爺置氣,說他變了心,每每都走神,或是要來這院。
但見我來了又裝出一副恩愛的樣子。」
我不愿意聽這樣的閑話,示意她別說了。
「姑娘,王爺心里有你,要不是琉璃拖住,早來這邊過夜了。」
這話把我嚇住,手上的書「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春煙撿起來,笑咪咪說:「苦盡甘來了。」
我正不知如何接話,且見外頭過來媽媽,要讓春煙回去,她便依依不舍的走了。
她前腳走,后腿就見楚懷戰過來,不免讓我犯愁。
「晚膳用過了?」
「用了。」我起身,把窗戶都打開。
「怎麼,屋里氣悶?」他的聲音溫情脈脈。
我敷衍的點頭:「稍有些。」又問他,「王爺這是剛從宮里回來?」
他一副欲說還休的姿態,自顧在太師椅上坐下,說:「聽晚,我其實什麼都知道,不會讓你蹉跎一生的,還望你體諒我,也要明白,我有為你考慮,無論發生何事,只管依著我就是。」
我不懂這話的深意,只求他別留下過夜,從不撒謊的我竟也想編個話頭讓他快走。
幸而,外頭過來一婆子,但她的神色不好,說:「啟稟王爺和王妃,琉璃喝了春煙送上的藥,小產了。」
21
琉璃正在榻上翻滾,捂著肚子喊疼,鮮紅的血從榻上滴到地上。
屋子里一片狼藉,能摔的都摔了,桌上之物皆在地上躺著。
楚懷戰疾言:「請大夫沒有?」
「請了。」丫頭急得一頭汗,一面安撫琉璃。
春煙被兩個婆子按住臂膀跪倒在地,她見到我就說:「王妃,我沒有下毒,我只是把藥端過去......」
榻上的琉璃突而翻身下榻,往春煙臉上狠打了兩記耳光,又哭著喊起來:「是她,她殺死了我的孩子,她給我下毒,給我打死她!」
她臉色蒼白,額上細汗密布,雙手握成拳,腳底帶著血往我面前來:「你好狠的心吶,竟對一個無辜的嬰孩下手,這也是王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