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年前那件事之后,他便很少讓我跪了。
容妃剛讓我跪下他便匆匆趕來,許是念著我為了他在雪地里跪過兩個時辰。
不過現在是上朝時候,沈拓根本不可能來。
再說,他恨不得我再吃點苦頭。
許是之前受了傷,才跪了一陣雙膝就酸痛難忍。
但容妃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也嫁入東宮三年了,太子膝下還是沒個一兒半女的,你作為太子妃也不知道反省反省。」
「是兒臣無能。」我用盡了力氣才說出幾個字來。
「既然知道自己無能就該讓能者居之,東宮里頭的人也沒幾個了,你理應多替太子物色良人。做了太子妃理應更明白『雨露均沾』的道理。」容妃高高在上地說著,而我已經沒有力氣回應。
內衫被后背沁出的汗水浸濕,衣袖中,蔻丹嵌入掌心,試圖轉移痛楚以維持清醒。
「怎麼?是覺得我說得不對?」容妃不依不饒著。
「母妃。」
容妃聞聲起身:「太子。」
余光瞄到人影漸近,隨即人被沈拓扶起,雙膝已經酸痛得不成樣子,靠他托著才能勉強站穩。
「落兒前些日子因孤受了傷,身子弱,不能久跪。」
沈拓一開口容妃的臉色就變了:「太子這是怪我累著太子妃了?」
「孤并無此意,此事是孤疏忽,沒及時告訴母妃。」沈拓不會忤逆容妃,將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容妃面色稍霽:「既然太子妃身子不好,那便早些回去罷。」
才說完,人就被沈拓抱起。
我猝不及防地摟住他的后頸,余光瞄到容妃臉色泛白。
「你可真會給我拉仇恨。」我低聲埋怨。
「不然你能自己走回東宮?」
沈拓眸光下撤,神色自若。
「你這樣會讓宮里議論紛紛的,估計明日你上朝我又要繼續跪了。」
「今日之事,不會有下次。宮中多人議論,母妃下次就不會再讓你跪了。她不受寵,在宮中一向低調,不喜遭人議論。」沈拓解釋著,但我的目光早已瞥向了另一邊。
是謝豐和五公主沈姃。
沈姃應該是來等謝豐下朝的,他們并肩同行,沐浴在晨光里,璧人如畫。
我看得出神,沈拓跟我說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身子忽地騰空,又穩穩落回臂膀里。
我嚇得緊緊摟住沈拓:「你……」
沈拓鎮定地看著前方:「你最近沉了些,不好抱。」
6.
「天天喝清粥,人都餓得只剩骨頭了。」
「自作聰明挨刀子,自作自受。」沈拓犀利點評。
「可殿下不是也得了好處嗎?」東宮接二連三地出了事,卻查不到幕后黑手,讓人不由猜測是不是敵對的九皇子沈凌所為。
沈凌乃皇后所生,能力不亞于沈拓。
自然,皇帝也這樣認為。
最后呈到皇帝面前的是被沈拓修改后的供詞,以致最近皇后一族屢屢被敲打。
因著之前賀太傅曾懷疑放火的人是我,這一次我受傷,不過是讓我爹以牙還牙,在皇帝面前也懷疑賀府。
如此一來,賀府最近也不敢再對我動手。
若是仔細算下來,只怕沈拓得益更多。
「在你面前,人與人之間只剩下算計二字。」沈拓看向遠處的謝豐與沈姃,「幸好你沒嫁給謝豐,不然,謝氏一族百年來的清名都要被你禍害了。」
「是啊,所以我就來禍害殿下了,希望殿下的命夠硬。」我抿起嘴角朝沈拓露出一抹假笑。
「別忘了,當年是誰差點廢了雙腿也要救下孤?」沈拓倒也不氣,饒有興致地提起當年的事。
「別自作多情,我只是怕你連累我。還有,要是早知道你有部署,我才不去跪呢……」
當年沈拓被懷疑在漠北從軍時便私造兵器,試圖謀反。
身為天子,最忌謀反之事。
皇帝震怒,沈拓當即被收押天牢。
當時眾臣紛紛與東宮撇清關系,生怕引火燒身。
我不甘成為鐘府棄子,更不甘從太子妃變成刀下亡魂。
當年太后被人陷害,在雪中跪了一夜,含冤而終。
為了保住沈拓的命,我只能拿命在皇帝的必經之路上賭一賭。
雪沒過膝蓋,寒意入骨。
碧清說,我差點就成了一座冰雕。
從那次之后,膝蓋就落了疾,不能久跪,天稍冷就疼痛難忍。
也是自那次后,沈拓再沒讓我在容妃那里久跪。
「母妃究竟同你說了什麼?」沈拓沒有同我頂嘴,很是難得。
「還不是因為你,最近日日都來我這里。她以為你被我迷得神魂顛倒,覺得我會禍害你,所以讓我大度點,給你多找一些美人,一起禍害你。」
沈拓嫌棄地瞥了我一眼:「我看你這句話只有一句是真的。」
「哪一句?」
「你會禍害孤。」
「那就請殿下以后都不要來我這里了,以免被我禍害。」我就差沒伸手狠狠掐他兩下。
「好啊,孤本來讓人給你買了糖炒栗子、荷花雞和櫻桃酪,還想說你身子好了同你一起享用,現下看來倒是不必了。」沈拓眉尾微抬,噙笑道。
「你有這麼好心?我看還是不必了。」我看沈拓這句話大概只有最后那句是真的。
「真的不必了?」沈拓沒看到我吃癟,有些意外。
「不必了。太子殿下日理萬機,還是別為我浪費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