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唬了一大跳。
余光卻瞥見是趙澤繼。
臉上有微醺的痕跡,瞇著鳳眸,懶懶地看著我。
「做面,繼續。」
好在廚房空無一人,被人看到像什麼樣子?
矜貴的小侯爺第一次說人話:「要幫忙嗎?」
「生火會嗎?」
「不會。」
「洗菜?」
「沒洗過。」
「得了,小侯爺您就等吃好了。」
沒想到,他竟坐在灶前板凳上,似模似樣地生起了火。
一點都不比我做得差。
他瞥了一眼我有些驚訝的神情。
勾唇輕笑:「爺也是軍營待過的人,跟將士們同吃同住,生個火有什麼難事?」
沒想到,他也有這麼人間煙火味的一面。
我往鍋里下了面條,再臥上兩個雞蛋。
「火小點。」
趙澤繼聽話地照做。
爐火照耀下,我不禁想起阿娘的話。
她跟我爹年少時也兩心相許過。
可惜阿娘身份卑微,我爹又性子軟弱些。
無法抵抗來自他母親的阻力。
阿娘終做不成他的妻,成了卑微小妾。
日日侍奉主母,打罵是常事。
縱使這一刻,我瞧著趙澤繼,心湖蕩漾過,依然懂得克制本心。
勇毅侯府的侯爺,總歸不是我能肖想的。
況且我也不在乎。
今夜,只是最后一夜。
我在心底默念。
11
趙澤繼慢條斯理地吃著面。
直至碗底空空。
他才抬眸淺笑了一下:「跟我阿娘做得很像。
「阿滿,以后每年,你都給我做吧。」
我眼觀鼻鼻觀心,「嗯」了一聲。
才沒有以后。
我都要走了呀。
果然是飽暖思淫欲啊。
回房不久。
他那不安分的手,再次欺了上來。
罷了,只是最后一夜。
劈柴這事,不過就是東風壓倒西風之事。
何必囿于是男子占盡了便宜,女子必定處于下風呢?
怎麼就不能說,是我阿滿睡了趙澤繼?
這麼一想,我心里就舒坦多了。
「叫姐姐。」
趙澤繼翻了個大白眼:「你要造反?」
我反手捏住了他的命脈。
他「嘶」了一聲,卻拿我沒辦法。
不情不愿地小聲喊了一句:「姐姐。」
瞧吧,他就欠收拾。
用趙澤繼的話說,我簡直是得意得辮子要翹到天上去。
羅衫輕解,一夜紅燭燃盡。
天蒙蒙亮,我便躡手躡腳爬起來。
一側的趙澤繼閉著雙眸,睡姿平和。
我帶上細軟,悄聲走出西苑。
西苑與東苑相交的墻角處,有個狗洞。
我想著這個時辰走出院子大門,必定少不了守門的一番盤問。
倒不如悄聲地鉆出去。
我鉆出狗洞,正要起身時。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銀色皮靴。
趙澤繼蹲在我面前,半屈膝,右手肘搭在膝蓋上。
嗓音涼得像寒冬臘月里的雪。
「阿滿,這是要去哪兒啊?」
12
我待在黑漆漆的柴房里。
耳邊還回蕩著趙澤繼的話。
「剛給你賣身契,就想跑?」
他笑著看我,笑意卻不達眼底。
「你跑什麼?我待你不好嗎?」
然后倏地收起笑容。
冷著臉跟一眾侍從說:「把她給我關進柴房好好反省。」
沒過一會兒,又別扭地加了一句。
「別抓痛她,讓她自己走就行。」
行吧,既來之則安之。
我大大方方地走進柴房。
府里嘴大的婆子們私下嚼舌根。
「該,好好通房不做,還想跑,不是自作孽嗎?」
「得罪了小侯爺,她的好日子算到頭了。」
「上一個狠狠得罪侯爺的丫頭,聽說被當眾杖斃,扔去亂葬崗了。」
我心臟微微縮緊。
雖然這些時日,我在趙澤繼面前是有點膽大妄為了些。
但是,他畢竟是皇后的親侄兒。
京都盛傳,桀驁不馴的侯爺對背叛他之人,向來心不慈手不軟。
捏死我,猶如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
這幾日恰逢梅雨天氣,柴房陰冷潮濕。
沒得到趙澤繼的指令。
守門的不敢隨意放人進來。
我連飯都沒得吃一口,餓了一整日,饑腸轆轆。
小春在外頭急得團團轉。
「小顧,你去求求侯爺,放了阿滿呀。」
13
以我對趙澤繼這幾個月的了解。
傳言歸傳言,他還不至于這般狠心。
沒想到,他竟甩了一句話過來。
「她不聽話,讓她受著。」
我在心里咬牙切齒地罵他。
哪知半夜柴房門竟開了。
魚貫而入一群丫頭婆子們。
鋪被褥的鋪被褥,加炭火的加炭火。
更甚者,還端著一盅冒著熱氣的雞湯。
「這是侯爺的意思?」
婆子們不敢多言,只是點點頭。
其中一個跟我相識的小聲說道:「侯爺有令,白日那些亂嚼舌根的婆子們,被打的打,罰錢的罰錢,無人敢多嘴了。」
趙澤繼,這不會是為了我吧?
不想那麼多。
當下有,當下享。
先掰下一只雞腿祭五臟廟。
或許是這幾個月日子過得有點舒坦了。
這小柴房待著涼了,半夜發起燒來。
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迷迷糊糊中我被抱入一個溫暖的懷里。
有人給我擦拭,喂湯藥。
我低聲喊了一句「阿娘」。
那人又把我裹進柔軟的寢被里。
第二日清晨醒來,身子舒坦許多。
卻見趙澤繼一臉憔悴和衣躺在我身側。
原來,我又回到了他房里。
「真不讓人省心的丫頭。
「多大的臉啊,讓爺照顧你一宿。
」
我正要頂嘴,若不是他關我進柴房,我也不至于發燒呀。
不過看到,他眼下一片青色,話還是吞了回去。
「多謝侯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