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我猛然閉上了嘴。
裴如故看著我的眼睛,微微笑了。
臉色蒼白如金紙,血卻將他的唇染得殷紅。
如同來自幽冥的鬼魅。
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笑了一笑,那雙綺麗的眼便闔上了。
那天晚上,我等來了皇帝冊封我為皇貴妃的圣旨。
沉甸甸的金印金寶掂在手里,我卻高興不起來。
滿腦子都是裴如故最后的那個笑。
那個笑我記了很多年。
成了纏繞在我生命里,沒有謎底的謎題。
直到死。
我才發現,我好像……是喜歡他的。
可是趕路要緊。
我們誰都沒有說。
13
嫡姐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來。
這一世,我藏的很好,沒有讓她抓到我和裴如故的把柄。
也多虧了她讓我在宮中伺候。
我暗中搜集了很多她與侍衛私通的鐵證。
夜長夢多,我決定提前動手。
于是這一世,角色倒換。
告發私通的人成了我。
那日,嫡姐還在得意洋洋地訓斥我。
渾然不知大難臨頭。
「這些日子,本宮就治治你這狐媚性子。」
「讓你學會『安分』二字。」
「安分?若是要安分,姐姐進宮做什麼?」
嫡姐冷笑,「你以為我和你一樣,進宮攀龍附鳳,求榮華富貴來的嗎?」
我故作驚訝,「難道不是嗎?」
「荒謬。本宮豈會和你一樣庸俗。」
她昂起腦袋。
「本宮一生所求,不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恍然大悟。
「那姐姐,可要和顧侍衛保持距離。」
嫡姐的臉色白了一瞬。
「你什麼意思?!」
「妹妹沒別的意思。」我笑瞇瞇道:「只是聽聞顧侍衛這幾日休沐,向國公府的三小姐下了聘。
」
「傳言說,他向那小姐許諾的,正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想必他跟了姐姐那麼久,定是得了姐姐真傳。」
對上她不可置信的眼神,我撲哧笑出了聲。
「姐姐當了皇上的妾,可就不能再當顧侍衛的妾了。」
她努力保持著平靜,額角卻滲出細細的汗珠。
「一派胡言!」
「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走后,嫡姐派人一打聽,果然如此。
可她還是不死心。
不相信顧侍衛會背叛她。
當天夜里,嫡姐喬裝出宮。
耳聽為虛,她要親眼看見。
溜進那間小院時,顧侍衛屋里的燭火還亮著。
她敲了敲窗,壓低了聲音。
「顧郎,是我。」
「……」顧侍衛的影子動了一下,他說:「娘娘回去吧,臣已經定親了。」
嫡姐呆滯一瞬。
她高度緊繃的精神如同一根弦,斷了。
下一刻,她瘋了似的拍打著窗戶。
「我不信!不可能!」
「顧郎,我們不是說好了嗎,要在宮中相伴一生——」
「是不是國公府那個賤蹄子勾引你?」
「我去求皇上,求皇上治他們全家的罪!」
緊閉的木門,忽然開了。
嫡姐滿懷希望的抬頭。
皇上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語調沉沉。
「朕倒想要治你的罪。」
「賤婦,你還真敢與侍衛穢亂宮闈,私相授受!」
屋里的顧侍衛被五花大綁,身上傷痕累累。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皇上,給臣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如此!」
「是娘娘強迫臣!」
嫡姐腿一軟,跪伏在地,面如死灰。
呆滯的眼珠再一轉。
她看到了從皇帝身后走出來的我。
「賤人!」
嫡姐出離憤怒。
哪里還有平日里淡然若仙,與世無爭的模樣。
「就是你害的我!」
「云蓁!你該下地獄!」
我擔憂地看著她。
「姐姐當心動了胎氣——」
話音戛然而止。
皇帝和裴如故齊刷刷地看過來。
我捂著嘴,垂下了頭。
「啊。臣妾失言。」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嫡姐忽然瘋了似的撲上來。
誰都沒想到她還有膽子反撲。
力氣出奇的大。是垂死掙扎下的一擊。
「我活不了,你這個賤人也別想好好活著!」
裴如故身體動了,我微不可見地搖頭。
——不要過來。
出了這事,皇帝更是疑心深重。
我失去平衡,眼見著要落進池塘里。
身后,有人眼疾手快地將我扶住。
「娘娘,當心!」
14
這聲音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聽過。
我堪堪站穩,猛然回頭。
看見了那張還帶著稚氣的圓臉。
那是個眉眼青澀,年紀尚小的太監。
……小福子?!
上輩子,小福子為了買一口薄棺安葬阿娘,凈身入宮當太監。
因為偶然撞破嫡姐和顧侍衛私會。
顧侍衛往他喉嚨里塞了炭,想要毀了他的嗓子。
他沒捱過去,死在了十四歲。
嫡姐卻顛倒黑白,說他言語不敬,沖撞了自己,她才小懲大戒。
前世,我干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手刃那個侍衛。
他害了小福子,也害了茯苓。
可惜,沒能將嫡姐也殺了。
而今生——
我前腳撈出茯苓,后腳就讓人給他送銀子。
用這筆錢買完棺材,剩下的還夠他盤個鋪子,做些小營生。
往后娶妻生子,平安一生。
就不必攪和到這吃人的深宮中來了。
誰能想到,他最后還是進宮當了太監。
重來一世,還是改變不了他的命運麼?
我扯了扯唇角。
遠遠的,卻聽見侍衛統領一聲爆喝。
「福祿,你好好一個侍衛,讓你喬裝出宮,沒讓你穿太監的衣服!」
我:「……」
今日情緒大起大落。
誰還記得我肚子里還揣了一個,受不得驚。
好在,今天到這里就沒我什麼事了。
我眼皮一翻,放心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