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說皇上是天子,是天底下最圣賢公允之人。
我迫不及待想問問皇上,這個問題的答案。
9
裴如故回來那夜,我還撥弄著香爐中的殘灰。
這是他臨走前留下的香,叫「綺夢」。
我回頭看了眼睡在我枕邊的皇帝。
他現在,大概還在夢見我。
「好可憐的眼神吶。」
「怎麼,娘娘就這麼想侍寢?」
身后,驀然傳來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
我捂住他的嘴,「皇上還睡著,你小聲點——」
裴如故的眼神無辜。
他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臉頰,頗為不滿。
「瘦了。」
我懶懶打了個哈欠。
「因為很想你啊,掌印。」
裴如故喉結動了動。
我笑瞇瞇地看著他,「我的桃花胭脂呢?」
他也笑了,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盒。
「沒忘呢。」
腰間一松,羅衫滑落肩頭。
天旋地轉,我被他按在窗下的貴妃榻上。
我趴在榻上,有些慌亂。
「你要干什——」
皇上還在旁邊睡著,他不至于吧?
下一刻,裸露的后背一刺。
他從我的妝奩里取出我描眉的柳枝,和著那一盒桃花胭脂,竟在我背上信手涂畫起來。
還貼心地在我眼前,放下梳妝的銅鏡。
我抬頭,正見白皙如玉的肌膚上,寥寥幾筆已然成型。
柳墨為桃枝,胭脂為桃花。
說不出的香艷綺靡。
他啞聲在我耳邊笑起來。
「這胭脂,果然更襯娘娘。」
……我想起來了。
這人,還在記我把口脂涂在他眼尾的仇。
我忍著哭腔,「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小氣啊?」
他輕哼,在我后腰又落一筆。
「咱家都記著呢。」
后腰皮膚細膩,何曾受過這樣的刺激。
「別、唔!」
我淚眼朦朧,想要抓住他的手,卻被這人反扣住。
「娘娘哭小聲些,陛下還睡著。」
裴如故笑意盈盈。
溫柔又不容抗拒的,將我的手壓了回去。
「良宵苦短,娘娘且受著吧。」
10
鬧了一夜的結果就是,第二天腰還是軟著的。
皇上見我走路搖搖晃晃,有些自責。
「是朕的過錯。」
我假意逢迎:「皇上勇猛過人。」
他身后的裴如故聞言,似笑非笑地瞥了眼。
我腳下沒踩穩,趔趄了下。
皇上更愧疚了。
當晚,皇上晉我為妃的圣旨到了。
「娘娘喜歡麼?」
裴如故錮著我的腰,灼熱的吐息拂在耳畔。
我啞聲:「……喜歡。」
他笑起來:「今夜,再畫一幅?」
「畫桃花有什麼意思?」
我欺身而上,挑起眼,居高臨下瞧他。
「掌印既不讓本宮侍寢——」
「不然,借本宮個種?」
11
封妃還沒兩天,就傳來嫡姐有孕的消息。
她坐不住了。
再也沒法若無其事,任由我一路高升。
她當即向皇上求了恩典,讓我這個妹妹去她宮里照顧。
名為照顧,實則磋磨。
讓我跪著抄經,為她和腹中胎兒祈福。
茯苓夜里給我的膝蓋擦藥,大顆大顆掉眼淚。
「娘娘,娘娘……」
這一聲聲喚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娘娘死了。
她急得團團轉,我嘆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
「好啦,我沒事,別告訴掌印。」
「你去將青嵐叫進來。」
殿門悄然合上。
青嵐抱怨似的接著上藥。
「娘娘,司禮監離鳴鸞宮,只需走一炷香。」
我談笑風生般開口,卻答非所問。
「姑姑想殺皇上嗎?」
青嵐臉色變了變。
「姑姑不用緊張。」
我道:「本宮還知道,你想要替先皇后——」
脖頸一涼,我低頭,明晃晃的匕首正抵在頸間。
「夠了。」
青嵐冷冷道:「娘娘,慎言。」
「奴婢現在還不想殺您。
」
我歪了歪腦袋。
來不及收回,刀刃斜斜割進去,留下一條淺淺的血痕。
匕首當啷落地,青嵐又驚又怒。
「你干什麼?!」
我狡黠一笑,「姑姑,你心疼我?」
青嵐眉心跳了跳。
終于撕開了那層溫婉的皮,沒好氣地蹲在我面前給我止血。
「娘娘,祖宗,你幾歲了?」
「你到底想干什麼?」
「唔。」我摸了摸小腹,「本宮大概是遇喜了。」
青嵐猛然抬頭。
我補充道:「掌印的。」
青嵐的臉色十分精彩。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接受這個事實。
「……所以?」
我笑吟吟,「所以,為了保護這個孩子,本宮想當太后啦。」
青嵐沉默半晌,嘆了口氣。
「娘娘,真的拿你沒辦法。」
青嵐總會偏向我。
前世今生,我都知道的。
下一刻,殿門發出「吱呀」一聲。
茯苓震撼地摔了進來。
在她身后,是裴如故沉默如山的背影。
他像是馬上要去手刃皇帝,或是將鳴鸞殿拆了。
我:「哎、等等?!」
12
這天夜里,我夢見了前世。
前世,嫡姐告發我與裴如故私通。
皇帝疑心深重,本就忌憚他,當即大怒。
為了保全自己,我親手殺了裴如故,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我的手抖了。
匕首沒有扎進他的心口,但我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我安靜地跪坐在地,等他的報復。
裴如故嘆了口氣。
「咱家只能送娘娘到這里。」
他握著我的手,將那柄匕首一寸一寸,送進心口。
「眼要準,手要穩。記住了嗎?」
溫熱的血順著柄,濡濕了我的衣袖。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裴如故偏頭咳出一口血,竟然在笑。
「殺人,就是這樣簡單的。」
「往后若是誰擋了娘娘的路。」
「娘娘就像今天這樣,殺了他。
」
前世,我滿心滿眼都是權勢,一心只想往上爬。
卻從未,看清過這人的情意。
我幾乎呆住了。
后知后覺,察覺到了什麼。
「裴如故。」
我扶著他傾頹下去的身體,聲音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