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毓澤眼尾猩紅,瞪我一眼,低叱:
「住嘴!」
「四皇弟離京多年,父皇多放些心思在他身上是該的。」
他如此開解著自己。
可藏在袖中的手卻不自覺握緊。
泄露了他心中的苦悶和不忿。
我轉眸,暗自冷笑。
皇后老謀深算。
偷梁換柱。
只是眼睛不好。
選了個平庸的宋毓澤當兒子。
宋毓澤作為嫡長子的確是承載了皇帝的無限希冀。
可隨著他年歲漸長,卻并未展現出皇帝期許的過人之資。
反而略顯笨拙。
皇帝一腔希望落空,自然也冷落了他。
所以宋毓澤從小到大都期盼皇帝的目光能為他停留。
用那嗲男文學來說就是:
「父親的眼睛是男人這輩子最恐懼的東西,父親的稱贊是男人這輩子最渴望的東西。」
他苦求不來的東西,宋路昭唾手可得。
怎叫他不窩火呢?
12
宴會過半,皇帝問宋路昭要何封賞。
宋路昭行了個大禮,真切道:
「兒臣在北疆,聽得最多的便是皇后娘娘與太子皇兄母子情深的故事。」
「叫兒子羨慕得緊。」
「兒子也想要一個像皇后娘娘這般慈善的母親。」
皇帝轉著手中的扳指,威嚴的目光落到皇后身上,問:
「梓潼覺得呢?」
皇后心下不喜,強撐著笑,道:
「這宮中的每一個皇子和公主都是臣妾的兒女。」
「臣妾自當關愛。」
「既如此,那便將路昭記在梓潼名下,全了梓潼這拳拳愛子之心。」
「如何?」
話落,不待她反應,皇帝便一錘定音:
「路昭,還不快拜見你母后?」
「是。」
宋路昭從善如流地撩袍跪下,磕頭喊娘。
一切發生得太快。
完全不給皇后反應拒絕的機會。
但浸淫后宮多年,皇后最會的就是做戲。
片刻的僵硬后,喜極而泣。
佯裝激動地扶起宋路昭:
「我兒快快請起。」
透過薄薄的夜色,我敏銳捕捉到了她眼底的陰鷙。
母后,你不是喜歡兒子?
今夜女兒送了你一個,歡不歡喜呢?
……
皇帝如此任性草率地將宋路昭記為嫡子。
是為了給他鋪路。
朝臣清楚,宋毓澤更清楚。
所以回東宮的路上他一直悶悶不樂。
不想有一天自己真的成了棄子。
我寬慰他:
「你放心吧,皇后寧愿委屈自己也不會苦了你的。」
「什麼意思?」
宋毓澤俊秀的臉上一片懵懂之色。
我冷笑一聲,并未多言。
13
有了嫡子的身份后,宋路昭的待遇可謂是水漲船高。
皇帝把他隨身攜帶。
上朝參政。
而宋毓澤近日恍惚,表現差勁。
多次受到皇帝斥責。
甚至被罵:
「此等資質,不堪大任。」
朝臣便知皇帝之心。
私下聚集起來。
商討廢儲另立之事。
我叫人將風聲傳到了皇后耳中。
她很快就坐不住了。
找了個風和日麗的天,邀張德妃去御花園賞荷。
皇后單刀直入。
要求張家力保宋毓澤。
張家兒郎大多在朝中身居要職,是大亓的中流砥柱。
說話有一定的分量。
再加之皇后和太子側妃李景予的母族。
三家同心協力,保下宋毓澤的太子之位不成問題。
可張德妃與皇后對立多年。
豈會那麼輕易地聽她行事呢?
在皇后等得快要不耐煩時,她淡淡地吐出一字:
「不。」
皇后表情皸裂,掐緊了手掌,厲聲道:
「張元英,別忘了你侄女現在可是太子妃。」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張德妃喂完盆中的最后一點魚食,接過宮婢遞過來的帕子凈手。
「可我張家并非只有宜恩這一個姑娘,不是嗎?」
頓了頓,又道:
「你我斗了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那至尊之位。」
「如今,陛下最喜愛的昭王記在你名下。」
「太子也好,昭王也罷,無論誰坐上那個位置,姐姐你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太后。」
「你著急作甚?」
說到這里,張德妃輕飄飄地瞥她一眼,笑容展開:
「或者說,姐姐在害怕?」
「害怕……」
皇后面色一緊,急聲打斷張德妃:
「妹妹休要胡言!」
「本宮只是覺得自己的兒子更好罷了。」
「哦,是麼?」
張德妃不知想到什麼,鳳眸里浮起譏誚。
皇后的心越來越亂,無心再與之糾纏,直問:
「你究竟怎樣才肯同意與本宮合作?」
「等價交換。」
14
皇后權欲旺。
將權攥得死緊。
這次,為了宋毓澤不得不向張德妃低頭,分出一部分權力。
把我叫去時,也帶上了李景予。
她道:
「雖然小妤為側妃,但也該多加歷練。」
「將來才能輔佐太子妃管理好后宮。」
李景予表現積極,欣然應諾。
我心知——
皇后不甘就這樣被張德妃拿捏。
培養李景予是為了掣肘我。
可惜,她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到,李景予是我的人。
從坤寧宮出來后,李景予歡欣雀躍,道:
「姐姐,我一定好好學習如何料理宮務。」
「將來為姐姐管理好男色三千。」
李景予抓著我的手臂,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
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坐上皇夫之位,指點后宮的風光場景。
15
后宮暗流洶涌,前朝也不遑多讓。
那些大臣聯書上奏。
列了十條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要求皇帝廢太子、立昭王。
皇帝心中暗喜。
本欲順承他們的話。
可還未張口,便被張丞相一口否決:
「不可!」
他走至中央,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