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一度以為,我已經被太子厭棄。
我想他將來必定是個清醒而寡情的君王。
我不能坐以待斃。
8
我向身邊的人打聽太子的行蹤。
不出兩日,這事傳到太子妃耳中。
她罰我在院子里跪半炷香。
太子妃卻氣定神閑地在修剪一盆文竹的盆景。
方形的淺口紫砂盆長滿綠色苔蘚。
盆中置以嶙峋雅趣的太湖石作為點綴,石頭后生長一叢飄逸靈動的竹子。
這是一盆別有意趣的造景。
可太子妃毫不猶豫地將竹子一寸寸剪斷。
「一盆玩物而已!所謂的高潔不屈,不過是有人將自己的意愿強加在它身上罷了。」
太子妃似笑非笑地望著我:「凌奉儀,你說是也不是?」
我想說這盆文竹沒有招惹任何人。
它在泥土中自由生長。
只因權貴喜愛,就被挖出來制成盆景供人賞玩。
而又因為太子妃的一時厭惡,被剪得七零八落。
但我一言不發。
眼下的情形。
我再用言語沖撞太子妃,只會讓我的處境更糟糕。
太子妃看我這般逆來順受,便用眼神示意周圍的下人。
于是,有人將一個包袱丟到我的面前。
我仔細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因為包袱里裝著我爹娘與弟弟的貼身衣物。
我很清楚。
他們被太子妃控制了。
太子妃并不如表面那般容得下我。
太子妃說:「今夜亥時,城西碼頭。你若不能及時趕到,本宮也不知會發生何事。」
我咬緊腮幫子,深吸一口氣:「太子妃為何這般容不下我?」
先前用凌陽。
現在用家人。
太子妃平靜地望著我,眼神出奇地冷靜。
她似乎不想多費唇舌跟我解釋,但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凌薇,你是個聰明人。
「本宮及整個家族把全副身家押在太子身上,容不得半點閃失!
「而你奶奶已將你許給靖安侯,太子這時候收你入府,這算什麼?身為太子,卻奪臣子之妾?
「你是太子身上唯一污點。
「本宮身為太子之妻,有義務有責任將這污點抹去。
「凌薇,本宮不想弄出人命。可若你仍然執迷不悟,就不能怪本宮心狠手辣!」
我有些驚訝。
我原以為太子妃處處排擠我,是為爭太子的寵愛。
可實際并不是。
太子妃似乎把自己定位成太子的忠臣,是謀士。
她維護太子的名聲。
實際是維護家族的利益。
她是合格的權謀家。
可她不在乎我死活,亦不在意我們家失去太子庇護,會不會遭靖安侯的瘋狂報復。
她光顧著維護自己的利益。
她是個極端利己的上位者。
9
回到院子里。
我關緊院門,對外宣稱身子不爽,今日閉門謝客。
然后讓全部人都到院子集中。
我讓十幾個下人圍成一圈,我則站在最中間。
這樣的站位,我可以用最小的音量,讓人人都聽到我的話。
以防隔墻有耳。
我說:「我剛向身邊人打聽太子的行蹤,事情便傳入太子妃的耳朵。
「可見你們并非全都是太子的人。
「太子妃控制了我的家人,以他們性命要挾,逼我今夜逃離東宮。
「我并不想害了大家,可一切都是太子妃逼我的。
「我逃離東宮,太子必定震怒,你們作為監視我的人,必定會被太子重罰。
「而太子妃為了遮掩真相,除了她的心腹,必定遠遠打發所有知情人,甚至不惜殺人滅口。
「現在,輪到你們做選擇了。
「將此事告知太子,保住所有人的前程。
「還是讓太子妃的人將大家賣了,一起下地獄?」
在場的人皆是一臉驚懼,不安地同身邊人交頭接耳。
這群人中,我不知道誰是內奸,誰是太子跟前說得上話的人。
所以我干脆打明牌。
我不信內奸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犯眾怒。
頓了頓,我繼續說道:「現在,由你們推舉兩人站出來,在不驚動太子妃的情況下,將此事匯報給太子。
「其余的人,兩兩監督,今夜亥時之前,都不許出院門一步!」
過了一會兒,眾人推舉兩人站到我面前。
那兩人向我躬身:「稟奉儀,我乃大總管的親侄子,他的親哥則負責在書房伺候,我們只忠于太子,請讓我們前去報信!」
我抬起下巴:「去吧。」
我很理解他們。
上位者為了追求權勢不擇手段。
可像我們這樣的低位者,也想好好努力活下去呀。
我只能賭一把。
10
我在院子里等了一天,也沒等來太子。
我不清楚太子的態度。
畢竟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花匠之女。
太子犯不著為了我,寒了忠臣的心。
我閉上眼睛,不再深想。
當務之急,我要解決眼下的麻煩。
太子若能出面保我,便是上策。
若不能,我也必須為自己尋找退路。
到了夜里,我一個人默默地離開院子。
太子妃大概打點過守衛,我暢通無阻地出了東宮。
到了大街上,我用盡力氣向城西碼頭奔去。
終于在亥時之前,趕到地方。
我看到爹娘、弟弟還有奶奶蹲在船頭。
他們身邊有五名身材壯碩,且手持大刀的侍衛。
其中,就有多日未見的凌陽。
我氣得兩眼發黑:「凌陽,莫不是你帶人去我家,并控制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