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這是為接你回府專門找木工打的馬車,坐著可還舒適?」
面對這討賞意味十足的語氣,我卻顯得格外不給面子。
「舒適是舒適,可打這麼大也忒浪費了,倒不如省些錢出來給我買間小院兒住。」
「大有大的好處,到時小娘自會明白,」
約摸是熱了,溫硯書將袖口往上提了提,才接著道:
「至于小院兒,若是小娘到了新府上覺得不滿意,再換別的也無妨。」
這是……同意讓我出府別居的意思?
我激動得一下子握住他袖口下的手腕。
「不用別的,以前的舊院子就行!
「其實吧,我一直很舍不得它,畢竟住了那麼多年,多少也有點感情在的,就讓我住那里吧!」
溫硯書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掠過被我緊握的手腕,喉嚨溢出一聲低笑。
「原來小娘還是個念舊的人吶。
「那便聽小娘的,不搬了,依舊住舊院子里好了,若是哪日覺得擁擠了,我們再搬到新府上也不遲。」
說著,他便要掀開車簾,招呼外頭趕車的車夫掉頭。
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我們……
「等一下,你也不搬了?」
溫硯書回過頭,滿臉的理所當然。
「父母在。不遠游,我自是要與小娘住在一處的。」
我被抽走渾身力氣似的往后一癱。
卻忘了此刻身在馬車,差點一頭撞到隔板上。
得虧溫硯書眼疾手快地一把將我扶住。
一瞬間,我被他身上溢散出的木質香氣吞沒。
按理說,我該立馬把他推開的。
可此刻我身心俱疲,居然生不出一點反抗的力氣。
就好像那快要被溫水煮熟的青蛙。
頭頂傳來溫硯書的一聲喟嘆。
「小娘,今天好乖……」
我靈機一動,一瞬間想起什麼。
「你是故意的。」
溫硯書攬著我的雙臂一頓,喉中蹦出一個疑惑的單音節。
「嗯?」
我重復道:
「你是故意的,那天。」
他反應過來,哼笑了聲。
「被你發現啦。」
我伸手捂住耳朵,閉上自己美麗的雙眸,與世隔絕。
好好好,都不打算裝了是吧。
那我就要開始裝了,裝死。
14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新府邸。
無他,夠大,能減少不必要的會面次數。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才剛下馬車,我一眼便看到了方才被拋棄在驛站的溫硯韶。
她笑得溫婉,眼神卻莫名陰鷙,緊緊地盯著我搭在溫硯書肩上的雙手。
我卻沒發現,自顧自地跟著溫硯書下了馬車,蹙眉嫌棄道:
「這馬車不好,太高了。」
那廂啞然失笑。
「這麼嬌啊。
「無妨,有我接著呢。」
我被他這話激得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雙腳甫一接觸到地面,我立馬便撒開了雙手。
溫硯書倒也不慍,勾唇淺笑著跟在后面。
按下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才剛抬頭又對上溫硯韶那雙清亮的眼。
她什麼也沒說,靜默地站在那里。
我卻從她臉上讀出了濃濃的委屈。
心中生出幾分愧疚。
想來被人騙著丟在半路的滋味不好受。
于是我拉起她的手,正想說些什麼安慰安慰她。
卻在肌膚相貼的一瞬間想起……
后背一涼,我立馬將手抽回。
可她似乎早有察覺般,搶先把手反過來緊緊握住。
我抬頭,正巧對上她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手真小呢,小娘。」
身后,溫硯書邁開長腿,生硬地擠進我與溫硯韶中間,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小娘,咱們去瞧瞧這新宅子可還合你心意。」
15
不合心意,真的太不合了。
為什麼要把我的臥房安排在這兄妹倆中間?
是有什麼心事嗎?
能換嗎?
答案當然——
是否定的。
否則我現在就不會躺在這張床上,被氣得睡不著了。
回想起那兄妹倆頂著兩張如出一轍的溫和笑臉,異口同聲地說「不能」時的情景,我就氣得肚子疼。
惡毒后娘做到我這份上,用失敗二字來評價都不夠看了。
早知如此,我就該像那原著里的后娘一般,打兒趁早。
要在門前栽兩棵樹,一棵是柳樹,另一棵也是柳樹。
高的那棵吊溫硯書,低的那棵吊溫硯韶。
這樣就可以就地取材,日日用那柳樹上最粗壯的柳條抽得這兩人喊娘。
我惡狠狠地笑出了聲。
這笑聲飄呀飄,蕩漾著進了夢境。
16
再一睜眼,周圍景象竟變了。
是從前在那小院的臥房模樣。
心中一陣疑惑,我爬起身,套上外衫,正欲找人問問。
便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緊接著是一陣叩門聲。
「小娘起了?」
是溫硯書,只不過……這聲音為何聽起來稚嫩許多?
我應了聲,走過去將門打開。
看著比自己還矮半個頭的少年,我咋舌。
再一看少年眉眼。
這不是溫硯書十三四歲時的模樣嗎?
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一覺醒來時間倒退了?
莫不是我昨夜的想法被上蒼聽見,特地給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還未等我想個明白,下一息,手臂竟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溫硯書如白瓷般的右臉頓時紅腫一片。
「廢物點心做什麼吃的?知道我起了,還不快快端水來給我洗漱?」
話音落下,我自己都愣住了。
怎麼……身體不受自己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