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從未見過他,又怎會知道他的道號?
似是瞧出我的疑惑,清虛道長神秘一笑。
「善人不必心急,時機到了,自會知曉。」
如此,我只好壓下滿腹疑問。
殿外,溫硯韶腳步輕快地走來,粉色裙角蕩漾,像是一朵盛開的花。
「小娘,我剛與管理客房的道長要了間房,咱們速速去放置行李吧。」
一間房,會不會擠了些?
正打算再要一間房時,又想起她夢魘之事。
算了,一間便一間吧。
11
一月彈指而過。
淅瀝的春雨漸漸停了,清虛觀周圍的山林里,開遍了數不勝數的杜鵑。
白的純潔,紅的明媚,紫的高雅,各色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我坐在與來時一般顛簸的馬車中,閉目養神。
住在清虛觀的日子,除了少了溫硯書,其余與在家中倒也無甚不同。
只一點奇怪的。
我做夢的次數越發多了,而且,那夢中所感十分真實。
好幾次我自夢中驚醒時,唇瓣一片濡濕,原本睡前規矩攏好的寢衣也像是被扒開般敞開大片。
四周門窗皆是鎖得嚴嚴實實,再一看床榻外側的溫硯韶,睡得正熟。
次日醒來,我狀若不經意地問了她,半夜可曾中途醒來,有聽見什麼奇怪的動靜。
她皆答沒有。
如此,我便只能懷疑是自己就寢時,手腳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亂動了。
可,唇瓣上的水漬又該作何解釋?
大概是在這道家圣地住了些時日的好處,我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靈泛不少。
我福至心靈地聯想起,上道觀前日夜里,溫硯書曾提過,我的唇瓣腫了。
那時我還以為是蚊蟲叮咬所致。
可現在細想,因著我日日勤奮給房屋熏艾,家中已許久不見蚊蟲了,何況,溫硯韶的榻上還圍了厚厚一層帳子,怕是外頭的蚊蟲扇斷了翅膀也難飛入。
再說,那夜我可是與溫硯韶睡在一處的,那蚊蟲為何只叮我不叮她?又為何只叮唇瓣不叮其余地方?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蚊蟲所致。
得出這個結論后,我心中猛地一個咯噔。
視線控制不住地往身旁,溫硯韶的臉上移去。
察覺到我的視線,她抬頭淺笑:
「怎的了?」
我忙擺手:
「不,沒有……」
她突然湊近幾分,彎彎月牙般的眼睛里浮起與她兄長如出一轍的探究。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我僵硬地搖搖頭。
「韶兒說什麼?小娘聽不懂。」
「哈,小娘……」
溫硯韶低低笑了一聲,玩味地將后面兩個字碾在舌尖,似對待什麼珍饈般細細品味。
半晌,她抬眸,神色認真。
「這個稱謂,我不喜歡。
「你說,往后我叫你姐姐如何?」
我不慎窺見她眼底,那濃濃的,即將沖破某道束縛的瘋狂。
一根蔥指拂過微顫的唇瓣。
她憐愛輕嘆:
「又腫了啊。」
12
瘋了,這個世界瘋了。
溫硯書瘋了,現在溫硯韶也瘋了。
我攥著包袱挎帶,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腦海中溫硯韶狀似天真的笑容像陰云一般揮之不去。
「腹中不適?
「那小娘可要快去快回喔,別讓韶兒一人在這等得心急了,否則的話……」
她最后說的什麼我沒聽清,現在我也沒心思去回憶。
當下我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跑!
原本還想回去給溫硯韶過個及笄,順便參與一下溫硯書的喬遷之喜后,再找個借口留在舊院子里獨居。
可如今看來,那個家是一點也待不了了!
這對由我親手從小養大的兄妹,竟然一個個都對我抱著不軌的心思!!
更過分的是,被我發現端倪還不收斂,居然還更加明目張膽了!
我簡直不敢想象,若是今日真進了院門,會遭遇什麼!
心中驚怒懼幾種情緒交織,我戰栗著腿爬上了出城的驢車。
直到留著花白胡須的大爺揮動鞭子,前頭的驢子開始走動時,我才敢后怕地回望一眼。
驛站旁,租用的馬車上,車夫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
車簾被風吹動,顯出里頭一抹桃粉裙角。
還好,看樣子她還待在馬車里。
我忍不住催促前邊趕驢的老漢。
「快些,再快些。」
大爺邊抽著驢屁股邊不耐煩地說道:
「催這麼急,后面有鬼在追你不成?」
我訕訕。
「若被抓住的話,恐怕比鬼還要可怕……」
大爺一聽,神色明了起來,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高高揚起手中鞭子。
「知道了,抓穩護欄。」
來不及去想他究竟誤會了什麼,我下意識用雙手抓穩護欄。
一刻鐘后,驢車順利到了城外一茶攤上。
我將被風吹亂的發絲理好,忍著跪地嘔吐的沖動,從包袱里掏出銅錢,遞給大爺。
「多謝了……」
大爺接過銅錢,叼著草根的嘴動了動。
「妹子,你這逃婚怕是不成了,你郎君穿著婚服親自來抓了。」
逃婚?
郎君?
我滿臉疑惑地順著大爺的視線望去。
十步開外的竹桌上,少年容貌昳麗,一身紅袍更襯得他肌膚勝雪。
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粲然一笑,用口型道:
「小娘,一月不見,甚是想念。
」
13
本人逃跑未半而中道崩殂。
寬敞明亮的馬車里,我與溫硯書相對而坐,神情懨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