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鍋醒酒湯便已煮好。
思及溫硯書飲得多些,我想著先給他送去。
剛一到他屋外,抬手正欲叩門。
卻聽見里頭傳來的怪異聲響。
寂靜的春夜里,從屋內傳來的衣料摩擦之聲格外明顯。
與之相伴的,還有時而急促時而輕緩的低喘,壓抑,似痛苦,卻又似歡愉至極。
這是在……
反應過來后,我臉頰瞬間升溫。
喔,孩子大了,喝點酒就把持不住。
看來給他找媳婦這事兒得提上日程了。
畢竟這血氣方剛的,不管是長久憋著還是自行解決總是對身體不好的。
腦海中騰地冒出諸多想法,強行將心中那股尷尬壓了下去。
我輕手輕腳地轉身,正要離開之際,里頭傳來一聲如夢囈般的輕喚。
「小娘……」
我渾身像是被定住一般,猛地剎住腳,酒都醒了大半。
盤中醒酒湯從瓷碗中溢出,幾滴砸在地上。
「滴答、滴答……」
如此水涔涔的聲音,卻不止腳下。
里頭溫硯書低啞的呢喃斷斷續續地繼續著。
「若棉……棉棉……」
沈若棉,我的姓名。
不止聲音。
還有氣味,黏稠的麝香味。
我雙手扣緊了食案,心跳如雷。
即便,即便他到了年齡,做些取悅自己的事情無可厚非,可他怎麼能……
雖說我只長了他八歲,亦非血脈至親,可怎麼著,我也實打實地做了他七年的后娘,他自己也喚我一聲小娘。
復又想起平日里他在我面前溫良恭謹的表現,對比眼下夜里屋中的放浪形骸。
我不禁覺得如芒刺背,僵硬地立在原地,不敢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
生生等到里頭動靜停了,我才敢慢慢將胸腔中吊著的那口氣徐徐吐出。
一口氣還未吐盡,便聽里頭又響起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我嘴角一抽。
不是吧,雖說少年人血氣方剛,但也不至于需求如此之大吧。
好在一會兒后,那聲響停了下來,里頭的溫硯書也并未再發出什麼古怪的聲音。
可緊接著,里頭傳出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轉眼間,那聲音似乎就到了身后。
我再也顧不得別的,慌不擇路地推開隔壁溫硯韶的房門,飛快地鉆了進去。
04
少女閨房內,飄散著沁人心脾的茉莉香氣,不知為何,聞起來似乎比別處更馥郁了些。
床榻前亮著豆大的燈花,輕微地搖曳著。
溫硯韶聽見動靜,半坐起來掀開紗帳,嗓音透著些啞意:
「小娘怎的這時來了?」
橙紅燭光映在她臉上,照出她慵懶又帶著幾分嫵媚的神色。
雙眸似被蒙著層霧氣,水光瀲滟,香腮若桃,微翹著的雙唇小巧玲瓏,像剛剛被水潤濕過般,閃著晶瑩的光。
再一看身上,衣衫半褪,露出雪白的雙肩與白嫩的脖頸,寢衣下初見窈窕的身段若隱若現。
臨近及笄的少女,不知不覺間褪去了幾分青澀,添上了幾分成熟。
我呆愣地看著,一時間竟忘了去答她的話。
只聽一道輕笑。
「小娘這是看我看得呆了?」
若細品,便能品出其中的輕佻意味。
可眼下我哪有空閑去想這個。
甫一回神,方才在溫硯書房外所聽見的一切,便又會在耳畔響起。
我掐了掐掌心,逼迫自己將心神收回。
不能說醒酒湯之事,若說了,便必不可免地提起溫硯書,屆時我在他房外之事便遮掩不住了。
這般想著,我借著門口處燈光昏暗,悄悄將手中木盤擱在一旁的矮幾上。
做完這一切,才又神色慌張道:
「韶兒,我方才做了個可怖的夢,一人翻來覆去再睡不著,想著來找你同睡,或許好些。」
「既是這般,小娘快快上榻來吧,莫受凍了。」
溫硯韶美目微彎,身子往外挪挪,將里頭的位置空了出來。
「噯。」
我褪了外裳,著一身雪白里衣就著燭光爬了上去。
一鉆進被衾,那股茉莉香更濃了些,其間還摻雜著幾分女子體香之味,似熟透的果子,香甜誘人。
腰間搭上一雙素手。
「說起來,自十二那年分房,我也許久未與小娘共眠了。」
溫硯韶說著,又湊近幾分。
她將修長雙腿微蜷起來,腦袋埋在我肩下,像小狗似的蹭蹭又聞聞,飛起的柔順發絲撓得我臉頰有些癢。
「還記得幼時,我最愛被小娘抱著睡,聞著小娘身上的氣味才睡得安心。」
我不由得也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
小小的,圓圓的臉蛋,像只雪白團子。
大概是家族突逢變故的原因,她那時候總睡不好,經常睡著睡著被噩夢驚醒,后來我將她抱在懷中睡才好些。
一晃七年過去,當初的小團子如今已出落成了娉婷少女。
感慨的同時,心中亦軟得一塌糊涂。
我從被衾中抽出手,像過去那般輕撫她的發頂,哼出幾句歌謠。
不過須臾,困意席卷全身,我輕聲呢喃:
「睡啦,韶兒……」
說罷,我閉上雙眸,結束心驚膽戰的一天。
05
昏暗的燭光下,溫硯韶眸光熠熠。
待身旁人兒呼吸逐漸規律而綿長后,她從身下取出一幅半開的畫軸。
瑩白的宣紙上,容貌嬌憨的女子側臥于美人榻上,一點靡麗的紅痣落在滿是懵懂的眼下,似在與女子身后所盛開的大片大片,顏色或紫或紅的杜鵑相呼應,整幅畫軸,既純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