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女子皆苦,不過是多一點少一點的區別,不必再互相為難了。
「公主,您該走了,崔將軍在外面等您呢。」
茯苓催促著。
紀青衿渾身一顫。
她壓低聲音,對我笑著說:
「李明月,你是不是還沒想起來,當年自己為何要去幽云關,又為何失憶了?
「說來也有點意思……幾天前我才從爹爹那里得知一些事。
「你想聽的話,就放了我和我娘。」
我腳步微微一頓。
……
春日就快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走出地牢。
崔狩正站在外面等我,在一片消融的雪色中,負手而立。
聽見我喚他,他便抬眸看向我。
眼中映著未盡的光,嘴角微翹,那挺拔的身影毫不猶豫地大步朝我走來。
而我提起裙擺,笑著飛奔而去。
——這一次,是眼中景,也是意中人。
番外
喧嘩與賓客盡數散去之時,崔狩穿著一身大紅喜服,行至李明月的門前,卻又突然冒出幾分情怯。
他們明明在幽云關成親過。
那時候,邊陲之仗屢戰屢敗,加上糧草告急,三千營失了民心。
在百姓的唾罵聲里,崔狩背下所有罵名,在瓢潑大雨中長跪不起,只求所有人再信他一次。
只有那個他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嬌小女子,撐著一把青傘,悄悄站到了他的身邊。
她說:
「大人, 別怕,有我陪你。」
他們之間從來都不需要過多言語, 她便能懂他的堅持。
那天的雨很大,青傘終究還是被淋破了。
她就那樣和他一起硬撐著,紋絲不動, 終是打動了幽云關的百姓。
崔狩這輩子什麼都不會,只會殺人打仗。
他亦覺得這世間女子千千萬,都長著一個模樣。
不過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唯有那一天,阿月淋濕的鬢角, 明媚的雙眼, 突然變得生動。
那次之后, 他傷了膝蓋。
他忘了當時有多疼,卻把那天的每一個關于她的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崔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喜歡她。
不管她是誰,她有沒有記憶, 他都不在乎。
他只要她。
于是,崔狩很直接地提出成婚一事。
沒想到, 阿月紅著臉同意了。
崔狩不由得想。
這次……她也會臉紅嗎?
其實,他偷偷找郎中給自己把脈, 生怕那幾碗避子湯真的有什麼問題。
有沒有子嗣倒是小事。
他最擔心的就是, 萬一真喝壞了, 阿月一定會更嫌棄他。
所幸,郎中說他常年習武, 身強體壯,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
崔狩這才松了口氣。
推開門的時候, 他甚至有些緊張。
李明月坐在喜燭映出來的光中,催促他:「崔狩,快來掀蓋頭,悶死我啦。」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悄然走過去,從喜婆的手中接過玉如意。
房內,終于只剩下他們。
她躺在錦被之上,散開的頭發有如絲綢,帶著攝人心魄的美麗。
李明月忽然勾住崔狩的脖子,湊近他耳邊說。
「今天我心情好, 有個秘密想告訴你。」
崔狩停住手上的動作。
「我好像知道我為什麼會去幽云關了。」
——紀青衿說,她偷聽到當年那兩車緊急支援幽云關的軍餉, 本就是平南侯從一名神秘女子手中劫來的。
當時那名女子手上拿著先皇的虎賁符, 于半路被攔截。
她帶著一小隊人馬浴血奮戰到最后,終究因為寡不敵眾, 失手墜崖。
那虎賁符,絕不會是常人可得。
「所以,你要怎麼謝我?」
李明月笑著,眼中亮晶晶, 漾滿了得意。
而崔狩心頭震顫, 久久才回過神。
原來,命運兜兜轉轉,不過是把兩個早就該相遇的人,重新湊成一對罷了。
崔狩閉上雙眼, 一點一點吻去阿月細碎的呻吟。
關于她的問題。
他想,他早就有了答案。
——唯愿明月照拂身。
他以一生,俯首稱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