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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語。
大哥,你要不要先敲一下自己試試呢?
第二天,崔狩送來一匹可愛的小馬。
我喜歡騎馬,所以,勉強算他有點新意。
可還沒騎兩天,小馬因為水土不服竄稀了,那黃湯洋洋灑灑遍布整個馬廄。
從那以后,我嚴令禁止任何與崔狩有關的東西入內。
而他每次造訪也都被我拒之門外。
第五天,將軍府門口那條長街的兩側,一夜之間擺滿了赤薔薇。
這本不該是薔薇盛開的季節。
那抹嫣紅卻在皚皚白雪中綿延數里,每一枝赤薔薇都被妥善完好地封存在冰塊里,保留著它們怒放的模樣。
就連茯苓這次也震驚了,夸贊道:
「哇,好美!崔將軍開竅了!
「公主,他一定是知道您病情有所好轉,特意來哄您開心呢!」
我瞥了一眼。
確實有進步,但不多。
我拎著裙子,踏出公主府。
——可惜,崔狩并不知道,顧植懷早就約我今日一同出游,而我答應了。
他現在,連給我解悶都排不上號。
29
明明是顧植懷約的我,他卻遲到了足足半個時辰。
顧植懷在安鄴寺的門口見到我的時候,滿頭大汗。
「明月,你難得愿意見我一次,怎的還把地點定在這里……」
「前些日子睡得不好,總是做噩夢。聽聞有高人在此,我想過來轉轉。
「怎麼,你好像很不想來?」
我察覺出顧植懷的抗拒之意。
他趕忙擺手:
「哪有的事!我風寒剛好,你是知道的。下次咱們可以去小瀛洲的畫舫,姑娘們都喜歡那兒!」
我隔著幃帽,打量顧植懷發軟的腿腳,不由得陷入沉思。
方才我和茯苓也是一口氣爬上來,也沒有這麼累。
或許,崔狩的話是對的。
顧植懷這人別的不論,體質確實有些虛弱。
我走向后院的禪房,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絲毫沒有注意一個熟悉的身影。
擦肩而過的瞬間。
那人的腳步頓了頓,忽然調轉方向。
30
「施主所求何事?」
「解夢。」
面前的慧遠大師微微一笑。
室內緩緩燃起拙貝羅香,混雜著說不出名字的薰香,令我昏昏欲睡。
他示意我躺在榻上。
蒼老的聲音低語,引我緩緩入夢。
夢中的我跪在地上,憤怒到渾身都在發抖。
面前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龍袍男子,眉眼間和皇兄有幾分相似。
是父皇嗎?
我大哭著,像是在為什麼人求情,緊緊地抱住父皇的腿。
另一只手則趁他不注意輕輕一扯。
他腰間一個形似令牌的東西,就這麼悄然落入我掌中。
畫面一轉。
我好似在縱馬飛奔,連頭發都凌亂地散在空中,臉上傷痕累累,卻不知疲憊。
——我突然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夢,是我之前的記憶。
正想上前一步窺探真相。
紀青衿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她紅著眼眶,用力將我向后推去。
「不!」
我驚呼,摔進一片雪地。
再抬頭,又變成了她和崔狩比肩而立的那一幕。
我護著肚子,慢慢后退。
紀青衿面容扭曲,聲音尖厲,腰間香囊也隨著動作微微擺動:
「殺了她,你答應過我的,一定會殺了她。」
看著執劍指著我的崔狩,這次,我沒有流淚和求饒。
我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嘲諷他前幾天才對我表露的真心:
「崔狩,是你說,不要讓我看向旁人的。
「可你看清楚了嗎,你會變心,也會為了她親手殺掉我和孩子,這才是真實的你,這才是我們的未來。
「別裝什麼癡情種了,偽君子。」
崔狩的手微微一顫。
這一次,我奮力撲上前,竟從他手中搶過了那把劍。
我先對著紀青衿的胸前刺了進去。
她軟軟倒下之際,我劍尖直指崔狩。
「這次輪到你了。
「崔狩,去死吧。」
31
我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喘著氣,汗濕透衣衫。
鼻間那股血腥味還沒散去,我趴在榻邊干嘔起來。
摸了摸臉頰,竟然全是眼淚。
「這香雖能蠱惑夢境,但倘若施主不執妄念,內心堅定,定然不會在現實受其干擾。
「您之前心魘太深,現在親手破解了這個夢,日后不會再為它所困了。」
那主持放下手中金缽,笑了笑。
「這香里有朝中禁物,所以老衲用量不多。能走出自己夢魘的人,是極少數。
「施主令我想起一位故友。只可惜,他雖心性堅定,卻不得不困于夢魘中。」
大師雙手合十,像是在低嘆。
我也跟著嘆了口氣。
原來這世間還有人和我一樣可憐。
可我沒想到,剛走出禪房,就看見顧植懷跪在院子中央。
顧植懷嘴唇發紫,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求助地看向我。
32
我這才注意到,崔狩一直站在禪房的門口。
我不知道他在門外聽了多久,又聽到多少,只見到他肩上落了一層薄雪。
瞧他沉默地站在雪中,又讓我想起來剛才在夢中的場景。
本能地后退一步,心中泛起一絲厭惡。
我現在不想看見崔狩。
前幾天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那點好感,頓時全無。
我問顧植懷:
「你跪在這里做什麼?」
顧植懷顫巍巍地看著崔狩,很快膽小地縮回目光,不敢說話。
「是臣讓他跪的。」
崔狩淡淡地說著。
他無視顧植懷,伸手過來:「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