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緊張。
崔狩不會被人發現吧?
要是傳出去,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我用眼神威脅崔狩,不準他出聲。
顧植懷越說越激動:
「我知道這樣很突然!可我偷偷愛慕公主已久,再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
我愣了愣,居然是表白。
「我家在京郊的莊子有很多牡丹,國色天香,最襯你了。
「公主曾與我定情,還承諾,等來年花開,就讓我帶你……」
我說過嗎?
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這邀約很浪漫,卻在我耳邊漸漸模糊。
因為,地上的崔狩垂著眼,看似虔敬聽話地跪著,卻泄露了眸間的醋意。
他淡淡地向屏風外瞥了一眼,隨后,伸出手指,在我光潔的小腿上無聲寫道:
「——阿月,拒絕他。」
不知道崔狩是不是故意的。
他粗糙的指腹刮擦過我的肌膚,異樣的感覺緩緩攀上背脊。
筆觸纏綿,處處勾連。
25
顧侍郎走了之后,我質問崔狩是什麼意思。
他臉色也不好看。
我們僵持著。
崔狩冷笑:
「顧植懷身形瘦弱,看起來還沒我那把長槍重。
「我雖然只有『一身蠻力』,但其他的還可以學。可這『一身蠻力』,并不是人人都有。
「牡丹?還真是庸俗不堪。」
崔狩嘲諷一笑:「他連你最喜歡的是赤薔薇都不知道,過來丟人現眼做甚。」
好一個「一身蠻力」。
我咬牙切齒,看不懂他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官府的文書我已經派人銷毀了,你我現在沒有任何關系。
「崔狩,你現在應該回去安慰你那天下第一登對的未婚妻,而不是跪在我公主府搖尾乞憐。
「你憑什麼要求我拒絕他?」
崔狩驀地抬頭。
「憑我愛慕的人是你。
「我不喜歡紀青衿,也從未求娶過她。我求的恩典,是將你扶成正妻。
「阿月,這樣足夠了嗎?」
26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倘若真如你所說,為何當日皇兄賜婚的卻是紀青衿?」
崔狩蹙著眉頭跟我解釋:
「回京后,我從幽云關帶了一名女子回來的消息,不知道被誰稟報給了皇上。
「那些老臣覺得你來路不明,恐是細作。皇上亦不容許我將你扶成正妻。
「側室和文書……是我那時候能給你的唯一保障,我想讓你安心。」
我回想起那日皇兄試探我的話。
里面竟然還有這一層緣由。
崔狩繼續說下去:
「當年幽云關大戰,撐到最后,是平南侯送來的糧草。
「那日我被駁回恩典,恰逢平南侯在場。他先是說起那份人情,又提及紀青衿傾慕于我,皇上便當場賜婚。」
我倚在榻上,不緊不慢地吃了顆紅果:
「現在賜婚一事已成定局,你打算怎麼做?」
崔狩希冀地看著我,等待我回應:
「償還人情的辦法有很多種。至于如何償還,我已向皇上言明自己的打算。」
我惋惜地笑笑:
「可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只這些。
「即便是皇兄收回成命,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崔狩一頓。
顯然沒有料到我這次會這麼堅決。
他下頜緊繃著,面色艱難地開口:
「讓你學東西是我考慮欠妥,我私心想著讓你早做準備,等日后做了夫人,總是要料理這些,不至于手忙腳亂。
「你走了之后,我睡不著,也沒心思練劍。空閑的時候,就把那些事都做了一遍。我這才知道,沒什麼是容易的。
「我沒有問過你的感受就替你做決定,這些是我做錯了。」
哦。
這態度勉強算是不錯。
我瞇著眼睛,看向他的腰帶。
原來,這是崔狩自己繡的,怪不得那麼丑。
「阿月,你休我,我認。」
跪了這麼久,崔狩衣袍被地上的溫泉水浸濕,潮了大半。
崔狩仰起頭看著我,也不知道他膝蓋上的舊傷疼不疼。
我意識到,或許他這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博取我的同情。
他恍若未覺,看向我的眼神堅定:
「可我從未說過什麼『云雨之歡』之類的胡話。
「如若說謊,崔狩腸穿肚爛,不得善終。」
27
他的話很動聽。
句句承諾,都足以讓我再心動一次。
可這張面龐和夢境中一劍刺死我的崔狩,緩緩重合在一起。
如果我告訴他那夢中發生的事會如何?崔狩會相信嗎?
我有勇氣去驗證這些嗎?
沉默半晌,我低著頭,心中已打定主意,繼續捧著盤子吃紅果。
「行,我信了。可你應該知道,我是公主,不可能做你的正妻。而本朝向來沒有駙馬手握重權的先例。」
說到這,他應該能聽懂我的婉拒。
「崔狩,我不討厭你了,但我們……就到這吧。」
崔狩定了定神,唇角牽起一抹自嘲,無視我的話,自顧自說下去:
「那也無妨。
「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比你的任何一個追求者差,我崔狩,只會比他們更出色。」
那雙黑眸固執地看著我:
「阿月,在那之前……不要看向別人,求你。」
28
崔狩果然沒有善罷甘休。
可我沒有等到顧植懷的春日邀約,而是在一大堆王孫公子遞來的帖子中,先等來了崔狩送來的東西。
第一天,他送來一箱子神兵利器。
那流星錘比我腦袋還大。
打開的時候,我發現他還細心地附了紙條:
【此為幽云第一錘。若有登徒子糾纏,便可用此錘敲其頭部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