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想要個孩子?」
崔狩動作停下來,忽然問道。
我故作害羞,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即把臉埋在錦被中間,任他攪弄。
待到狂風驟雨結束。
崔狩終于放過我,一反常態地沉沉睡去。
我試著喚他:
「大人,您可睡了?奴有些口渴。」
回應我的只有崔狩微微起伏的呼吸聲。
「大人?」
我又喊了幾聲,伸出手去推他,他仍是紋絲未動。
我壯著膽子低喝:
「崔狩小兒!吃我一腳!」
那大腿結實得猶如鐵鑄,把我疼得直抽氣。
這下我終于放心了。
——茶中下的藥起了作用。
據說此藥藥勁很足,就算是武功再高強,也會睡得形同死豬。
是時候跑路了。
我松了口氣,安心地翻過崔狩沉睡的身軀。
可不知怎麼。
我突然想起夢境中自己已有身孕,卻生生挨了那一劍的慘樣。
崔狩冷酷的面容像是刻在我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憑什麼?
他天天夢里刀人,備受折磨的是我,最后被一劍穿心的是我。
整天提心吊膽的也是我。
他崔狩到底憑什麼睡得這麼香!
我陰沉一笑,直奔小廚房。
5
崔狩不知道的是,我那副急于求子的樣子是裝的。
我其實早就把每天入睡前喝的那些調理身體的「補藥」,偷偷換成了避子湯。
原因很簡單。
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側室,身如浮萍,什麼都沒有,能仰仗的唯有崔狩那微薄的寵愛。
而他即將有明媒正娶的夫人入府。
就算我有了身孕,生下的孩子也大抵是給旁人抱了去養。
如此一來,不如不生。
擺出那副乖順懂事的模樣,不過是側室最基本的素養罷了。
——我重新端著滿滿一碗避子湯回到臥房。
崔狩閉著雙眼,對即將發生的事渾然不覺。
「我平日伏低做小,從未對你有任何虧欠。
「可你整日里就知道拿著把大劍殺人,到處亂捅,竟然還有了殺我的心思。
「今日,你我做個了斷!」
我毫不留情地將他身體轉過來,同時擠開他的嘴,把避子湯狠狠灌了進去。
聽說這藥對男子亦有些作用。
我打定主意,勢必要讓崔狩嘗嘗苦頭。
捅我是吧?
讓你一喝一個斷子絕孫!
隨著那深褐色藥液流入他口中,我心頭升起報復的快感。
我正琢磨著藥量會不會不夠,要不要再加點。
也是這時。
崔狩的眉毛忽然微微一動。
我瞬間毛骨悚然,趕忙放下藥碗。
這一次,我沒再戀戰。
而是留下早早寫好的和離書,麻溜拎起小包袱,避開一眾下人,從地道里鉆了出去。
6
將軍府外,月色正好。
我在凜冽冬夜中呵出一團白氣,胸懷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自打來了盛京,這還是我頭一回走出將軍府。
平日里整天學這學那,又累又辛苦,還要伺候崔狩那個無趣的莽夫,我早就待夠了。
崔狩會尋我嗎?
堂堂將軍,逃了個側室,沒準兒會覺得自己顏面掃地。
可我在紀青衿入府之前自請下堂,早早卷鋪蓋走人,這麼知情識趣,他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呢。
想到這里,我安心地找了家客棧,美美睡了一覺。
這一晚,一夜好眠,酣睡無夢。
7
睡到日上三竿,我去變賣掉包袱里的首飾,作為出城的盤纏。
我很小心。
既沒有帶出十分昂貴的物件,也沒帶那些刻有將軍府圖騰的,生怕被崔狩發現。
不承想,鋪子掌柜又看中了我腰間那塊刻有「月」字的玉。
「姑娘,這東西像是宮里的稀罕貨,比你那包袱里的都值錢,你賣不?」
我急著趕路,一口回絕。
剛要走人,迎面撞上一道清婉的身影。
緊接著就是劈頭蓋臉的怒斥——
「誰這麼大狗膽,竟敢沖撞我家小姐!」
8
罵我的是一個小丫鬟。
在她旁邊的,正是紀青衿。
我暗暗感嘆。
聽說,她是平南侯的嫡女,而平南侯曾是崔狩的老師,二人應該算是舊識。
真不愧是京城宗室子弟爭相求娶的淑女。
她比畫像上更好看,亭亭玉立,不盈一握的腰間還掛了個繡工精致的香囊,走進來的時候,帶進一屋子的冷香。
紀青衿打量著我。
「姑娘這條腰帶好生眼熟。」
我這才發現,昨夜一番混亂,我竟然順手把崔狩那條給系身上了。
紀青衿直接戳破了我的身份:
「你就是瑞卿的那個側室吧?你在這里做甚?」
——瑞卿是崔狩的字。
我喚崔狩,向來都是恭恭敬敬的「大人」二字,從未有過任何逾矩。
她叫得如此親昵,關系可見一斑。
那夢境似是更真了。
我笑答道:
「郡主,此番我已自請下堂,算不上什麼側室。
「祝你與將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紀青衿顯然是很受用這些話的。
她翹起嘴角,語氣中隱隱帶著一絲鄙夷:
「沒想到你雖出身卑賤,但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瑞卿那等英明神武的將軍,有幾個女人很正常。那日他說,寵幸你不過是一時紓解欲望罷了,將軍夫人不可能是個來歷不明的卑賤女子。
「你要記清楚自己的身份。
倘若你離京,莫要再利用瑞卿與你的舊情大做文章。若被我知道,定不會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