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將軍撿來的側室,平日里對他假意討好,乖巧懂事。
只因我能窺見他的夢境。
夢里,崔狩身后護著一女子,用劍將我捅了個透心涼。
后來天子為他賜婚,那畫像上的姑娘竟長得和夢中一模一樣。
我留下和離書,連夜逃走。
臨走前,我記起夢里那一劍,反手給崔狩灌了一大碗避子湯。
捅我是吧?
讓你一喝一個斷子絕孫。
1
崔狩被賜婚的消息很快傳遍府上。
人人都說,我這撿來的側室,大抵是要被休棄了。
而我看著崔狩那未過門的正妻畫像,冷汗直冒,越看越眼熟。
我突然記起。
正是因為這張臉,他在夢里殺了我一遍又一遍。
「在看什麼?」
崔狩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后響起。
我嚇了一跳,手上的畫像也差點掉落在地上。
見是他,我立刻換上盈盈笑臉道喜:
「這位便是皇上為大人賜婚的姐姐吧?
「聽說紀小姐是盛京第一美人,難怪如此好看。」
眼眉之間,沒有一絲屬于側室的妒意,唯有滿滿祝福。
我心想:
演得如此大度,這下他絕對挑不出我一絲錯處。
崔狩眼風掠過我的表情。
我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杯茶:
「奴恭喜大人,好事將近。」
崔狩仰頭灌下我那杯茶。
他忽略我話中那幾分討好的意味,淡淡道:
「雖是喜事,但你此番看起來倒比我這個新郎官還要高興。」
崔狩站起身,張開雙臂。
我立刻心領神會,上前去為他更衣,實則心里偷偷捏了把冷汗。
崔狩身高八尺,威風凜凜,端的是劍眉星目。
由于常年打仗,身上那股殺伐氣勢向來迫人。
尤其是每次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總讓人忍不住害怕,更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麼。
——此刻,我莫名記起了崔狩的夢境。
2
我是崔狩從邊陲戰場撿回來的孤女。
當時我記憶全失,無處可去,身上只有一塊刻著「月」字的玉,身世亦是個謎。
崔狩幫我找尋家人未果,只好把我留在身邊。
一個月前,他帶我歸京,給了我側室的名分。
怪事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發生了。
我總是能窺見他的夢境。
夜半時分,崔狩入夢,我也會跟著走進層層疊疊的迷霧之中。
起初,我總是看見他在夢里殺人,手起槍落,殘忍無情。
我為此夜夜驚夢,不得好眠。
而我對他的態度也愈發畢恭畢敬,處處小心懂事,從不敢逾矩。
生怕崔狩哪里不高興,像夢里那樣直接劈了我。
就在我快神經衰弱之際。
崔狩的夢境突然有了轉折,開始出現了一個姑娘。
他們攜手看花,秉燭夜談,看上去甚是幸福。
這是崔狩的心上人嗎?
我隱隱猜測著,卻無從求證。
我一開始有些郁悶,想明白之后,又覺得這不算是壞事。
畢竟,將軍府總會有個女主人的。
可我沒想到。
某日,我竟在崔狩的夢中看見他將那女子護在身后。
他提著劍,直指我的胸口。
彼時我已有身孕,大著肚子,倉皇地跪在冰雪中,哭得滿臉是淚。
還沒等我開口,崔狩便厭惡地朝我瞥來一眼,抬手將我捅了個對穿。
每每經歷這一幕,我總會在劇烈的疼痛中驚醒,心口仿佛漏了個血窟窿。
那夢中的情境太逼真了。
我不明白,他為何會那樣狠。
我安慰自己,這些不過是夢。
可從半個月前開始,我在崔狩夢里瞧見的一些事情,全都成了真的。
比如他夢見自己凱旋,攢下軍功,向天子求娶了一個人。
——崔狩今天就真的求到了一紙婚約。
我這才明白,那些夢或許正是映照出了他從不宣之于口的想法。
而今,崔狩終于準備將這些一一實現了。
有朝一日,他真的會殺了我嗎?
我也曾有遲疑過,可很快就打消了那樣愚蠢的念頭。
因為,我不會用自己的性命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我不相信崔狩。
我要逃。
3
今天,崔狩的腰帶看上去有些眼熟。
我偷偷摸了摸,終于確認,好像就是前幾天夢里見到的那條。
我愈發肯定,崔狩的夢就是他的真實所想。
崔狩閉著眼睛,似是察覺到我手上動作放慢了:
「你不善女紅,又行事懶惰,自然是指不上你什麼。
「這條是云裳坊繡的。
「近日可有好好學?」
我心中一緊。
頓時有種被先生抽查課業時汗流浹背之感。
忽然記起,自己好像確實欠了這狗東西一條腰帶,磨磨蹭蹭了半年,還沒繡完。
我趕緊起身,故作惶恐道:
「大人此言差矣,奴雖然愚鈍,但一直跟府上嬤嬤苦練女紅,不曾有一日放松。」
崔狩對我要求極為嚴苛。
剛回了京就一直讓我學這學那,我整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而我向來不擅長這些。
就連府上嬤嬤們都說,我雙手嬌嫩細膩,行事也極有禮節,看起來不像貧苦人家的孩子。
或許是因為這樣,我才做不慣這些活計呢。
崔狩不再說話了。
他吹熄燈燭,將我拉進床帳。
開始之前,我表現出急于求子的模樣,鄭重其事地抽出一個小枕頭,小心翼翼地墊在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