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殿下放棄大周,千里奔赴皖南嗎?
我搖了搖頭,扒開手腕,「臣女很喜歡殿下,也從未后悔與殿下有過一段往事。只是往后臣女還是想祝殿下君臨天下,嬌妻美妾,子孫滿堂。」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我有些輕松。
更多的是,難過。
誰能不怨天道之不公,你所擁有的要一一奪去呢?
轉身走的時候,我憋了很久,就快要淌進心里的淚,終于從眼眶中爭先恐后地爬了出來。
身后是周郢一聲帶著難得染上情緒的呼喚,「褚歌!」
回到家,飯菜已經上桌,很是豐盛,父母和褚嬌的神色都過分小心翼翼。
我雖心中郁結,卻也不至于要死要活,對于他們的模樣感到溫暖又無奈。
主動提起話題緩解氣氛,「父親真想去皖南嗎?」
「這是自然!皖南民風開放,風景也秀麗,各色吃食也多,去那多自在,在京城總是要小心翼翼,若不是為了你和嬌嬌議親,我和你母親才不會回來!誰曉得一個兩個的,唉……」
母親狠狠捏了一把父親的手臂,「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凈提傷心事!」
分別夾了一片魚肉給他們,「嘗嘗,很好吃,我已經不難過了,你們別那麼小心翼翼。」
「我只是想提醒父親,若真想去皖南,須得等上幾天,否則唯恐皇上誤會我們褚家對此事有意見,圣心難測,終究要小心。」
父親聽我這麼說,身子一震,看著我嘆了口氣,「歌兒聰慧,若是男子,同為父建功立業該多好,哪需要受這流言蜚語的勞什子氣!」
建功立業?
我心顫了顫,沒有說話。
感情一事幾多波折,心死之后反而開始胡思亂想,女子如何建功立業呢?
21
成日悶在府中練功看書,并不出門,周郢來了幾次,都被父親婉拒,我倒也理解,未曾非要相見。
只是心中總有些難過和悵然,我與他之間哪有以后,何必徒增傷感。
父親進宮請旨回來,臉色有些古怪。
「皇上沒同意父親離京嗎?」
「那倒不是,只不過去的不是皖南,是定北王鎮守的漠北。」
「緣何?」
「漠北有些小范圍暴亂和摩擦,本該定北王前去鎮守,哪曉得定北王竟然告病,圣上就把這差事安排給了為父。」
捏著書的手緊了緊,有些奇怪,想起除夕那日無意發現定北王穢亂宮闈,便更覺得奇怪。
「父親可熟悉漠北?」
「這是自然!」
一時沒了話說,周郢說會查定北王,我卻也不好細問,只能唯愿父親小心。
幫襯著母親和褚嬌收拾府中物件,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放進馬車。
牽著黑風出來,我揉了揉它的頭,「父親,母親,歌兒想騎馬去漠北。」
母親面色露出了為難和心疼,倒是父親一口爽快答應,「黑風是匹好馬,該帶它遛遛!」
坐于馬上跟著大軍出了京城,剛到城門口的時候就聽見了馬蹄聲,回頭就看見了周燼,額角沁著汗珠,「父王病重,我不能離開,過些時日,我去漠北看你。」
我還沒說話,父親倒是吹胡子瞪眼,「定北王身體抱恙,世子還是床前盡孝比較好!」
看了一眼父親,我無奈地笑了笑,沖周燼搖了搖頭,「此去一別,山高水長,殿下珍重。」
言罷拽著韁繩掉頭繼續前行。
莫名的預感叫我掉頭,城樓之上,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那里,我看不清他的臉,亦不知他是何種神色。
只知道自己,有一絲想回頭的沖動。
可很快被曠野的風吹散,北國的風雪正在等著我。
一路上走走停停,天氣越靠北越冷,等第一片雪花落在肩頭,我們也進入了漠北地界。
父親去漠北府交接,我便和母親她們去了漠北督軍府落腳休息。
點上銀絲炭,百無聊賴,便縮在屋子里看書,母親敲門進來送茶。
「歌兒,這里離京城遠得很,母親想過些日子幫你相看人家,你可愿意?」
我握著茶杯的手頓住,看向母親,「母親,我想同姐姐一般盡孝,不想嫁人。」
母親大概以為我還是向往相夫教子的安定生活。
其實從不,我只是有過想要永遠待在一起的人罷了。
如今一一走遠、錯過,那一個人也好得很。
眼看著母親掏出手帕擦著眼角,酸酸道:「好好好,我苦命的歌兒。」
這都哪跟哪啊?
我放下書笑著走過去摟住母親,安慰好久才將她送出去,關上門也沒了看書的心思。
在漠北父親一人獨大,日日好心情地帶著我去軍中操練,起初軍中人人均是不服,父親氣急敗壞地讓他們不服的人來與我一戰。
挑開十三個人的長劍以后,軍中響起一片喝彩聲。
父親自豪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而我心里也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緒,熱烈得要命。
戎奴是游牧民族,善戰不事生產,經常冒犯漠北邊城。
我隨著父親派出去的小隊與他們交手了好幾次,第一次帶血回家,母親心疼地哭,然后揪父親的耳朵。
自此之后,我便都會在軍中收拾一下自己再回去,好不讓母親擔心。
長劍第一次割破敵人咽喉的時候,我是害怕的,但瞬間就被巨大的熱烈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