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女子在外圍狩獵,男子在深處。
大概是遺傳了父親,縱然只學了幾個月的騎射,我也算有了門道。
父親每次都笑著夸我,「歌兒要是男兒,定能馳騁沙場,叫敵軍膽寒!」
張弓搭箭,看著那伏地的梅花鹿就準備射過去。
西南方突然竄出一只赤色火狐。
這等靈物,不可能出現在外圍,手比腦子快,還不等我驚訝,就掉轉了箭頭,射了過去。
與此同時,另一枚箭從林深處射來,火狐后肢各中一箭,軟軟地癱在了原地。
我提起韁繩駕著馬過去,翻身下馬,便看見了火狐后肢上那枚銀紋鳳羽箭。
是太子。
林深處一陣馬蹄聲,周郢、周燼和兩三個世家公子都騎了過來。
「參見殿下。」我后退半步,矮下身子行禮。
周郢抬了抬手,也看見了火狐身上我的那枚木箭。
隨行的幾個世家公子里有一個跳脫的,忘了尊卑,驚嘆出聲。
「褚小姐,巾幗不讓須眉。」周郢長眉微挑,目光不復往日冷淡,顯出幾分興味和說不出的風流。
我連忙搖頭,「殿下過譽,火狐被殿下逼出深處,離臣女很近罷了。」
周郢掩唇笑出了聲,明明很是清冽,卻雜著林間的風,變得撩人,「謙虛了,火狐可是最難抓的小東西。」
說著,他彎下腰撿起火狐,用佩劍砍短雙箭遞給我。
還沒等我開口拒絕,周郢懷里的火狐就奶聲奶氣地哼了起來,眼睛濕漉漉的,分外可憐。
看得我心里一陣軟,好想收下,怎麼辦?
周郢看出了我的猶豫,眉眼彎了起來,頗為寵溺地撓了撓火狐的下巴,「褚小姐憑本事抓的火狐,要孤抱多久?」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火狐,輕聲道謝:「謝殿下賞賜。」
「嗯,你倒是提醒孤了,是該賞賜。」
「臣女不敢!」
還沒等我矮下身,周郢就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順手解開腰間的白色蟠龍玉佩遞給了我。
太子佩玉,猶如親臨。
我豈敢收下?
可是周郢的目光清清淡淡,莫名叫人臣服,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等周郢一群人的背影消失,我才抱著這小家伙準備翻身上馬。
馬頭還沒轉,就聽見了周燼的聲音,「褚歌。」
隱隱壓抑著怒氣和不甘,但更多的是命令和冷淡。
小家伙中了兩箭,雖不在要害,可到底疼得厲害,我垂眸摸了摸它的腦袋,不想耽擱,繼續掉轉馬頭。
「得了太子的青眼便……」周燼夾緊馬腹上前。
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嘲諷我,在輕視我。
因為他的神色還是如此冷淡。
我偏頭冷冷地凝視他,「對,世子殿下要看著玉佩下跪嗎?不想行禮便讓臣女走吧,小家伙有些疼呢。」
他如我所想的一樣沉下了臉色,薄唇抿著,長眉蹙著。
見他不再言語,我摟緊小家伙,拉緊韁繩縱馬離開。
回營帳找來太醫給小家伙處理傷口,太醫走沒一會子工夫,它就懶洋洋地閉上眼睛睡著了。
陪著它一會,想到小家伙等會醒來可能要吃東西,我便拿起弓又出去。
剛撩開帳子,就看到周郢走來。
他一身銀色騎裝,銀冠束發,眉眼清冷,手中提著的兩只野禽顯得與他有些不配。
「孤順手打來,給那火狐果腹。它可有名字?」
我順手接過,搖了搖頭,「不曾,還求殿下賜名。」
周郢垂眸笑了笑,不假思索道:「火火吧。
」
想到那跟團火似的小家伙,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的確貼切。
6
大周尚武,晚宴結束,皇上笑著提議讓世家公子小姐抓鬮組隊射箭。
好巧不巧,我同周郢都是抽的甲字。
等看到褚嬌、周燼一隊時,我心中咯噔了一下,無意識地捏緊了紙條。
還沒等我去辨別自己心里是什麼滋味,齊大將軍家的小女兒齊笑然就靠近褚嬌竊竊私語起來,然后便換了紙條。
周燼這樣受歡迎,怪不得目無下塵。
我垂眸走到周郢身邊,他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來,「不要緊張。」
「臣女剛學射箭不久,恐拖累殿下。」
周郢低頭摸了摸自己的滿月弓,眉眼傾瀉出些許溫柔,「無礙。」
與太子一處,似乎總是氣定神閑。
有人爭強好勝,有人不驕不躁。
因是甲字,要射出開場第一箭。
我長吐一口氣緩解緊張,看準紅心,張弓搭箭,破風聲響起,周遭都是叫好聲。
忍不住回頭看周郢,他朝我彎了彎眼睛,雖笑得不明顯,卻溫潤和煦。
射了幾輪,竟然是我們與周燼齊笑然奪魁。
周燼睨了我一眼,便轉向周郢,「殿下,臣弟若是贏了,想討個賞。」
周郢輕輕應了一聲,撫著箭羽,「你說。」
「臣弟想要殿下射下的火狐。」
周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似的,明知道周郢不會答應,我還是緊張。
既緊張,又酸澀,酸得我連弓箭都拿不穩。
「那是褚小姐的。」周郢眉頭微微蹙起,「換一個。」
周燼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抿了抿唇,「那殿下的滿月弓可好?」
「好。」
他雖然未曾猶豫,我卻想起他剛進靶場時撫摸滿月弓的溫柔。
第一次,那麼想贏。
最后一輪,我和周郢輪次到了后面。
看見周燼劈穿正中的木箭,再次射入紅心的時候,我心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