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不是說不信陸之隱嗎?」他悶聲問我,帶了醋意。
我埋在他懷中,笑道:「這山高路遠的,我吃不來這個苦。」
他蹭了蹭我的臉,沒有說話,我推開他,不滿意他的沉默,譏諷道:「你到底懂不懂我,還要我說多直白?」
他露出一絲迷茫,自嘲一笑,準備開門出去。
我拉住他的腰帶,不讓他走,「徐宵,我們有三天時間,」
他蹙眉回道:「陸之隱趕不來的。」
我從后環住他的腰,貼著他的背,「那更應該珍惜這三天時間。」
他身子一僵,我低聲繼續說道:「徐宵,人活一世,得盡興。你當了一輩子奴才,這三天,我讓你盡興。」
他抱起我,大步往里屋走去。我閉著眼,不做掙扎。
可與我想象不同,他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擁著我睡覺。
我動了動,他不滿道:「晚晚,乖,我好累,讓我睡個安穩覺。」
他摟著我,沒一會兒,呼吸漸漸平穩,眉頭舒展。
我仰著腦袋看著他精致的下巴,修長的脖頸,百感交集。
我好像從不曾了解這個人,以為他殘暴不仁,陰險狡詐,卻不承想他能為我與強權為敵,放棄到手的滔天權力。
人前風光無限的九千歲,卸下防備,躺在我身側,睡得如孩童。
我以指虛空臨摹著他的輪廓,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如果就這要結束一生,也不錯。
那些蠅營狗茍,那些鬼蜮人心,就讓它永遠沒有對錯。
我鉆進他的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頭頂響起一聲迷糊的呢喃:「公主,乖。」
我又夢見十五歲那年,我闖入金鑾殿,打斷早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中氣十足地喊道:「我要嫁給陸之隱。
」
父皇摸著胡子,慈愛地對我招手,我飛身一躍,踩著階梯旁的小太監肩膀時,小太監突然握住了我的腳腕,他仰頭對我一字一頓道:「你是我徐宵的女人。」
再醒來已是下午,想到夢境里那句話,我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徐宵支著腦袋,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做什麼夢了?」
我拱進他懷里,抱著他的腰,「徐宵,一睜開眼就看見我,是不是很開心?」
他點了下我的鼻子。「公主變了。」
我仰頭瞇著眸子,期待道:「那里變了?」
他想了想,回道:「公主現在喜歡叫奴才徐宵。」
我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回眸笑道:「徐宵,我好餓。」
一出門就看到妙嬪,舉著錘子,正與守門的禁軍在爭論什麼。
我遙遙對她招手,她一掄錘子,闖了進來。她脖間有道血痕,應該是昨夜留下的。我指著傷口問道:「怎麼不上藥?」
她隨手一模,笑道:「小傷,不必折騰。」
她探頭往屋內看去,我推了推她,挑眉道:「去茅房了,要看去那兒看。」
她臉一紅,推得我一踉蹌。
吵得我耳朵疼的妙嬪,在徐宵出現的那一刻,瞬間變了個人,笑不露齒,行不露足。
我突然想起,曾經我為博得陸之隱好感,也這樣過局促不安,假模假樣。
京城人人都說陸之隱卓乎不群,出類拔萃,我帶著崇拜與他相處,竟忘了在意自己的姿態。
怪不得那時,徐宵如此生氣。
我輕輕撞了撞妙嬪,氣惱道:「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還上趕著不怕掉腦袋?」
她蹙著眉頭,揚了揚流星錘。「我又不是嚇大的。」
徐宵側目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妙嬪偏過頭看著我,飛快眨了眨眼睛,皺著鼻子偷笑。
我沒好氣道:「郭妙,你來這兒是干嗎的?」
她一拍腦袋,驚呼一聲,連忙道:「和親使團到京城了,聽說是被人快馬接來的。」
我腳步一滯,能理解,陸之遙他們這麼做不過是怕夜長夢多,節外生枝。
妙嬪低著頭,猶豫再三說道:「晚子,你別怕,徐宵會護住你的。」
說完她對我展顏一笑。
徐宵拉起我的手,溫聲道:「先吃飯。」
一頓飯吃下來如同嚼蠟,徐宵握住我的手,安慰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只需記著,我對你,至死方休。」
坐在旁邊的妙嬪,目光暗了暗,嘴角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意,卻又故作無謂,大口扒飯。
夜幕剛剛降臨,陸之遙就派人為我梳妝打扮,接我去宮宴。
此次宮宴比上次熱鬧多了,滿滿當當都是人。
徐宵扶著我一步一步走向殿中。從我出現起的那一刻,議論聲不絕,我恍惚聽到「晚玉」這個名字。
酒過半巡,使團有個小胡子中年人,步履踉蹌地來到我面前,盯著我左右打量。突然,他指著我哈哈大笑:「這就是晚玉,最會伺候第三種人的晚玉。」
話音剛落,全場安靜。
所有人目光齊刷刷看向我。
陸之遙厲聲道:「這位使者喝醉了,扶下去休息。」
那使者掙脫開宮人的手,指著我,怒斥道:「你們竟拿個青樓女子羞辱我們。」
又有人說道:「這是亡國公主,虞晚晚,不祥之人。」
另外幾個使者猛地踹翻臺案,站起來,滿臉怒容,說著極盡嘲諷的話。
徐宵的手在桌下握得青筋暴起。
在陸之遙說話之前,我盈盈起身,走至徐宵身側,摟著他的脖子,重重咬了一下他的唇。
眾人安靜了一瞬,炸開了鍋。更多難聽的話從表面斯文有禮的人口中接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