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貫一挺胸脯,「我瞎逛時曾見過,就隨手做出來了唄,二哥,咱上山試試?」
試試就試試。
趙得千也是個爽利人,二話不說就帶著得貫上了山,兩個時辰后,兄弟倆扛著一袋子的獵物回了家。
我打開袋子一看,嚯,四只野兔、六只野雞、七八只不知叫啥名字的肥鳥,收獲真不小呢。
兔子肥肉少,我打算做成風腌肉干;野雞脂肪厚,用來煉雞油是再好不過的;至于那些鳥,就任他們哥倆處置吧,燒著吃烤著吃都行,估計那都不夠得貫塞牙縫的。
得萬放月假回家時,看到家里的變化,滿是書生氣的臉上浮現出萬般詫異之色。
「這都虧了你二嫂!」
婆母美滋滋地坐在炕頭撫摸著我新給她做的花布枕頭說。
「辛苦二嫂!」
得萬什麼都好,就是這動不動就給人施禮的習慣著實令我渾身難受,沒別的,覺得外道。
所以我很不自然地朝他擺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下個月的束脩已經攢夠了,你日后就安心讀書,別再替人抄書耽誤學業了。」
得萬一愣,扭頭瞅他娘,婆母忙著稀罕新枕頭,無暇顧他;他又瞅他二哥,他二哥忙著做豆腐,更沒工夫搭理他;無奈,他只能用眼神向他四弟問詢。
得貫嘻嘻哈哈地用拳頭捶打他的肩膀。
「是真的!二嫂還要把我送到鎮上跟李木匠學手藝呢,日后我就和你一樣住鎮上了!」
「學手藝的費用夠嗎?」
「李木匠包吃包住,不過待我學成了,得給他白做三年木匠活兒。」
得萬動容了,白凈的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他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鄭重地遞到我手中,「二嫂日后不必再為我的束脩費心,前幾日我在旬考中拔得頭籌,書院不僅免了我一年的費用,還發了五兩膏火錢。
這銀子留在家里,二嫂看著添置東西即可。」
「啥?」
一時間,屋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五兩膏火錢?
這書院也忒豪橫了些吧,出手竟然如此闊綽。
「書院的膏火自幾年前才有,聽說是京城的大戶人家資助的。陳二舅家的那個干兒子,是書院第一個拿膏火錢的學子。」
「哦,我知道他,杜芝安嘛!」得貫搶言道,「小時候我在背地里說他的壞話,他那個瘋了吧唧的妹妹還拿棍子打我來著。他不是中了舉回京城了嗎?」
得萬點頭,「是,他是孤竹書院最優秀的學生。」
「二哥你也不差,咱這十里八村,像你這麼年輕的秀才郎能有幾個。」
婆母坐在炕頭喜得直拍大腿:「先胖不算胖,后胖壓倒炕,三兒,你爹活著時常夸你腦子靈、主意正,放心,你肯定行。」
我笑著把銀子塞進婆母的懷里,「娘,還得是您啊,您是咱家主心骨,這銀子您收好。」
「哼,誰有閑情做過路財神,誰當家誰操心,日后我可懶得操心了。」
婆母明明面上美滋滋的,可卻故意嗔著將銀子推給了我。
我有點猶豫。
剛進門兩個多月就做掌家娘子,鄉下人多嘴雜,會不會平白招惹閑話?
但抬頭迎上全家人熱切期待的目光,這點子猶豫便瞬間煙消云散了。
關起門來自家過日子,誰說得著誰!
趙家人的腦子都很靈活,趙得千雖然識字不多,但勝在踏實肯干,慣是個挑大梁的主兒。如今家里的豆腐生意,他自己就能打理得很好。
所以我琢磨著再多買幾畝坡地栽杏樹。
誰料我剛一提出買地的主意,趙得千就道:「咱家另有兩畝山坡杏林,不過杏不頂餓,還很容易爛,種著沒勁頭。
」
「把杏做成杏干、杏脯,不就容易儲存了?杏仁也可以做成杏仁羹,鎮上一碗杏仁羹也賣好幾文錢呢。而且我嘗著,咱桃水村的杏比尋常攤上賣的都要甜。」
提到這個,婆母得意起來。
「咱桃水村原先有好幾個石灰窯呢,聽說坡地的土層里夾著石灰,所以咱這兒長成的杏是獨一份的甜。就是山路難行,這玩意兒存不住,也就每年吃個新鮮。」
越說我越心動了,「娘,我想再買兩畝試試。」
婆母面色猶豫起來,「買地我不反對,要不,你還是買莊稼地吧。」
「娘您信我,買坡地吧。」
婆母咬咬牙,「別問我了,你有能耐你說了算。」
桃水村山坡上的杏樹地果然比山下的莊稼田便宜,三兩銀子就能買兩畝,既然婆母如此說了,我便硬著頭皮堅持買了兩畝山坡地。
地買回來的當天,趙得千也自鎮上帶回了好消息。
「鎮上賣肉的劉伯帶我去了幾家相熟的食肆酒樓,咱家的豆腐香嫩爽滑獨一份,如今已有三家跟咱訂了豆腐,每日能多掙六七十文呢。」
「哪個劉伯?」
「說起劉伯,拐著彎的咱們兩家還沾親帶故,他有個閨女,嫁給了陳家舅姥的外孫子。」
我聞言忍不住心花怒放,「看來還是莊稼人有人情味啊,今兒雙喜臨門,咱得慶一慶吧。」
趙得千瞧著我手舞足蹈的模樣,忍不住微微彎了唇角,他自擔子中拎出一副豬下水在我眼前晃了晃,「今晚加菜。」
我:「……」
可能是我眼花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咋還自眼前這個糙漢子的臉上看出了點寵溺的神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