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私底下悄悄告訴我:「秦景那家伙雖入仕了,但也是個經商奇才,你莫要輕視了商賈。士農工商一說,本就愚鈍不堪。但凡秦景想寵你,定會將你寵得無法無天,他有那個實力。」
我抿唇竊笑:「爹爹,你現在不嫌棄他了?」
沈浪嘆氣:「秦景在朝中勢頭愈發強盛,我如何能嫌棄他?再說了……你們兩個年歲相仿,男才女貌,至少看上去甚是相配。」
21
我與秦景的大婚,如約而至。
婚房內,大紅火燭搖曳。
我的蓋頭被掀開,秦景呆呆的看著我。
誰能想到,朝堂新貴竟是一個愣頭青。
我眨眨眼,笑話他:「你看夠了麼?」
秦景已完全是成年男子的嗓音:「此生都看不夠。」
我也癡癡看他。
一襲紅衣的秦景,風華絕代,如皎皎明月。
我不知將來會如何,但此刻,我只想與秦景長相廝守。
我占據了他的年少,他的青年。
我們彼此陪伴,走了一程。
秦景親自侍奉我洗漱更衣,我滿臉漲紅,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替我穿衣的手輕顫。
我喊他:「夫君。」
他應了一聲:「嗯,夫人。」
當晚春宵十里春,迷迷糊糊中,我聽見秦景在我耳畔低語:「不要離開我。無論你去了哪里,我都會尋到你。」
我猜,他也知道,我終有一日會離開,不是麼?
接下來的日子,我與秦景皆心知肚明。
我二人積極享受每一日。
珍惜每一刻的溫馨。
直到次年的仲春,我忽然一陣頭昏目眩,開始鼻血不止,身子毫無征兆的衰敗下去。
秦景聞訊趕回府,他抱著我時,我可以感覺到他輕顫的身子。
他在害怕。
我揪著他的衣袖,擠出笑意:「夫君呀,我若是走了,你可怎麼辦?萬不能變成惡人,更不能與我爹反目成仇。
將來……你可不能去抄沈家。」
我還想說,倘若我記得一切,我不會嫌棄他的年紀。
可我昏迷了,再不能言語。
再次蘇醒時,沈浪與遲非晚也來了。
我這才得知,遲非晚剛診斷出了身孕。
難怪……
其實,從前兩個月開始,我就不太想吃東西了。
我囁嚅:「那我……還剩下好幾個月時間,不是麼?」
另一個「我」出生之前,我理應還能繼續待在這里。
沈浪哭了:「你放心,你娘一定會將你再生下來。」
我被逗笑,但旋即又笑不出來了。
屆時,娘親生下的「我」,與此刻的我,當真是同一個人麼?
秦景握住我的手,他一直緘默著。
我看見了他眼底的血絲。
他從第二日開始,便不去上朝了,一直守著我。
我卻高興不起來。
秦景抱著我去看繁花綻放,我已經羸弱到無法站立了。
「夫君,你本該是第一權臣,權柄煊赫。我走后,你一定不要放棄自己的理想。」
「等娘親腹中孩子出生,她會很快長大,屆時,你我還會重逢的。」
秦景抱緊了我。
有兩滴晶瑩落在了我臉上。
我嘆氣,不知該如何寬慰他。
我明白,秦景心里很清楚,娘親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我。
我與那個孩子是同一個人,可事實上,卻又不是同一個人。
22
沒過幾日,我的身子骨愈發不行了。
沈浪過來看望我時,被秦景當成了撒氣桶,將他揍了一頓。
沈浪嚷嚷:「你打我有什麼用?我與非晚若不生孩子,知意也會不存在!」
我拉住秦景,哄騙他:「你放心,等我再次被生出來,我一定會慢慢想起一切。」
秦景是個深沉的男子,他不會輕易說出真心話。
可他越是憋著,我越是心疼。
遲非晚的小腹逐漸大起來,我摸過她的肚子,里面的小人仿佛感應到了,還會踢肚皮。
轉瞬,年關近,遲非晚臨盆的日子就要到了。
我莫名來了精力,像是回光返照。
秦景抱我去花架下面曬太陽。
我看著他俊朗的臉,抬手觸碰:「我夫君可真好看,可惜了,我得再等上十幾年,才能與你相逢。」
我絮絮叨叨,直到突然發現手開始變得透明。
秦景歇斯底里,我第一次見他失控。
有風拂過,冬日暖陽下,我試圖最后一次觸碰秦景,可觸手所及,我的手從他臉上穿過去。
秦景哭了。
我真想告訴他,若是等不了太久,就別等我了。
他可以去重新認識一個姑娘,開啟新的日子……
但我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如一陣青煙,消失不見。
23
檀香灰燼。
我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中光怪陸離,歷經了好幾年時光。
我在一間十分熟悉的臥房醒來。
身子很是舒適,但心卻空落落的。
房門被推開,高大頎長的男子直直看向我。
他走了過來,劍眉星目、器宇軒昂。
不同于少年人的稚嫩,他的俊美是建立在成熟穩重之上的。
男人的下巴刮得一干二凈,頗有幾分風流韻味。
我想起了此人是誰,驚呼:「狗賊!你別過來!我……我爹爹呢?!」
秦景走向我。
我知曉他身份矜貴,位高權重。
這人自入仕以來,一路通暢。遇佛殺佛、遇神殺神。
他與爹爹是多年的死對頭,兩人勢均力敵、互不相讓。
秦景一直看著我,眸光溫和,指尖輕顫我的眼角,擦去了淚痕。
「知意十六歲了。」
男人莫名其妙說了這麼一句,又喃喃說:「你上次來到我身邊時,也是這般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