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到西殿,告訴林寶珍宰相一家已平安到達北疆。
她一邊泡茶一邊對著我笑,眸子亮晶晶的。沒有盤發,一頭青絲全靠著支簪子支撐,松松垮垮挽在一側,風情萬種。
我早就知道她是個美人。
沒想到還能這麼美。
當她攀在我的肩上向我湊近時,我沒有躲。原來她泡的茶也是如此香甜。
我與林寶霜一起用晚膳時,皇帝又來了。
我愈發煩悶,過去的十年皇帝都沒來得這麼勤過,最近到底抽的什麼風?
不得已起身行了個禮,等著皇帝開口。
“皇后真是閑情逸致啊。”
“皇上說笑了,人不可一日不用膳。”
皇帝冷哼一聲,我一陣無語。
“那皇后可知,前將軍夫人已無所蹤?”
“想必是傷心過度,回鄉去了罷。”
我冷聲回答,我早便知道皇帝疑心甚重,怕是連婦孺也不會放過。
于是阿爹剛出征不久我便派人送走了母親,為了掩人耳目,我還安排母親先去了幾處寺廟為國祈福。而后戰事消息傳來,母親再于混亂之中前往北疆,與阿爹團聚。
算來,該是比林宰相晚兩天腳程。
“是嗎?那皇后為何不見一絲傷懷?”
我冷不丁被皇帝抬起下巴,強行與他對上。他笑意不及眼底,整個人比御書房的公公還要陰陽怪氣。
“阿爹出征前曾來給臣妾拜安,”
我直直看著皇帝的眼睛,強忍著滿心腔的憤怒。
“臣妾問他,可曾后悔侍奉了一位這樣的君王?阿爹卻說無悔……哈哈哈無悔?
但皇上你可知,臣妾沒有一刻不在悔,悔我江家有眼無珠,竟是走上了絕路!”
我氣極反笑,欣賞著皇帝的眼中倒映出的,我瘋狂的模樣。
他下意識松開了我,好似不認識我一般。
從前的偽裝盡數撕破,溫順規矩的皇后原是一身反骨,那些年爭寵的種種手段都不過是掩人耳目、裝模作樣。
皇帝愣愣地掃了眼還站在一旁的林妃,林妃看向他時,眼里毫無波瀾,好像在看一條狗。
別說隱藏的愛意了,倒是隱隱透露出一股刺骨的寒意,好像他再碰一下皇后,林妃就能讓他走不出景仁宮。
反了,都反了!
這些女人身處后宮,竟從沒愛過他這個皇帝。
皇后如此,林妃如此……就連懷了龍嗣的淑妃亦是如此!她們都瘋了不成?
皇帝逃似的離開了景仁宮。
14、
我發現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更沒有耐心,十年布局,我卻是連最后幾個月都難以再等下去。
罷了,我沒興趣再看皇帝要如何掙扎脫困了。
不日,大樂爆發起義。
這次起義來得極猛,起義軍從北疆關邊發起,一路南下,直逼國都。
起義軍打著“除國害,清君側”的旗幟,掛著先帝的國號,揚言要還大樂百姓一個強勢的母國。
不過讓皇帝早朝時差點從龍椅滾下來的消息,是起義軍的領袖,名喚江楓。
我的長兄,亦名江楓。
國都的人都以為他在十余年前就已經喪命于沙場,但他并沒有死。
那場戰役背后的陰謀提前被他的副將所知曉,在千鈞一發之際,副將換上了主將的盔甲替他前去赴死,而他藏于死人堆中免于一難。
此后便藏于北疆招兵買馬,我的眼線布及北疆之時,便意外的與他聯系上了。
是天要存我江家。
江家出了三位將軍,除了我阿爹是開國上將,長兄江楓、二哥江信,皆是少年將軍。
先帝駕崩,皇子奪位之爭時,敵國對大樂覬覦,蠢蠢欲動。亦是長兄與二哥各自帶領江家軍,護百姓平安,保大樂疆土。
因此江家得盡民心,而新皇登基,第一個忌憚的便是江家。
江家三將一一殞命,百姓卻也不是傻的。皇家隱秘向來為人所樂道,稍加猜測,便是茶館酒家的閑談之資。
當然,也是我在背后推波助瀾。
就是為了讓這場起義,成為百姓的心之所向,不受阻撓。
皇帝急召大將軍金熙入宮覲見,要求其立馬出兵,武力鎮壓起義軍。
大將軍卻誠懇抱拳跪禮,呼良將起義于國無害,望陛下能開張圣聽,忠言逆耳利于行。
后路斷盡,無力回天。
宮人向我稟告皇帝的一言一行時,我正在景仁宮與林寶珍悠然愜意地喝茶。
為了以防萬一,我把淑妃也接進了景仁宮,好生服侍著。
我還是挺期待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畢竟不論男女,我都會扶持為大樂日后的皇帝。
自從上次徹底與皇帝撕破臉后,我還費了些時日把整個皇宮的禁軍都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一輪。
我喝了幾口茶,然后懶洋洋的倚在貴妃榻上,如今萬事都安排妥當,只等長兄前來逼宮了。
“皇后娘娘,皇貴妃求見。”
我倒是把蘇詩詩給忘了,揮了揮手,宮人領命把人帶了上來。
我以為她是來哭哭啼啼求饒的,卻少見的在她那張充滿易碎美感的臉上,看見了滿足的得意之情。
她為什麼得意?
“皇后娘娘,皇上他到絕路也不愿放下我。”
我挑眉,狗皇帝竟也有點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