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又授意淑妃宣布自己懷有身孕之事,只笑看那朝廷大勢,變化于頃刻之間。
皇帝布置了多年,看似天衣無縫的棋局,就這麼崩散離析。
我還賞了淑妃十余匹上好的絲綢,送去兩套羊脂玉擺件,外加幾味珍貴補藥。派去的宮人走成兩行長長的隊伍,給足了淑妃面子,亦見我重視程度。
亥時,御書房的小太監前來稟告,說皇帝發了好大的脾氣,還打翻了晚膳。
我不禁心情大好,又指派了些人手去保淑妃以及她腹中孩兒的安危。
畢竟,誰又能保證被逼急了的皇帝,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12、
次日卯時,早朝。
淑妃已懷上龍嗣三月有余,且早些日子還曾被前朝余孽推下溪水的事如期傳到朝廷之上。
現已權傾朝野的尚書左丞還未露喜色,便黑著臉又跪在了大殿上,要皇帝給淑妃一個交代。
眾臣皆是難得的團結,一一跪下,齊齊要求皇帝嚴懲意圖殘害皇嗣的前朝余孽,還淑妃一個公道。
皇帝面色難看至極,偏偏手里的底牌就那麼莫名其妙的沒了,如今竟要被這群逆臣擺布!
“放肆!朕看你們都是要造反嗎?”
無一人回話。
皇帝金稷,親政已是十余年,除卻最先兩年的如履薄冰,還是頭一回這般無力。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明明已經按計劃鏟去了江家父子,還收回了兵權。江家一垮,下一個便是林家,然后再是尚書……
明明他應當已經勝卷在握,只要在高位看著那些世家被自己從天啟調來的騎兵打個措手不及,再任由他斬去其根基。
皇帝往后一靠,癱軟在龍椅上,只覺得渾身疲憊得很。
“今日朕乏了,退朝罷。”
說完也不顧大臣阻攔之言,從龍椅上撐起身子,跌跌撞撞回了內殿。
辰時。
我一邊用著早膳,一邊聽著布置在前朝眼線給我稟告今日早朝之事。
直樂得我多喝了半碗肉粥。
其實昨日我知曉皇帝另封的大將軍居然是他的皇叔金熙時,便全然放下心來。
皇帝既想讓兵權歸屬皇室,又害怕其他皇室成員威脅到自身的位置,便真的選了個武夫做自己的大將軍,以為其好受操控。
殊不知金熙雖為一介武夫,不懂謀略權術,卻最重情重義。
如今幾大世家長輩,皆曾與他一齊跟隨先帝,出生入死,征戰四方,互稱手足。皇帝叫他殘害手足?他可只尊先帝為王!
果不其然,皇帝看似收回兵權,實則根本調不動。除非是對抗外敵,那金熙將軍定當是萬不容辭的。
我樂夠了,又喚人傳林妃入殿一敘。這等喜事,怎能不分享分享?
等了半天不見其人影,也無宮女回來稟告。我心下亦知不妙,趕忙前去林妃所住的西殿,連往日的妝容都未來得及上好。
皇帝果然在那,正下令讓人搜殿。
“住手,當本宮的景仁宮沒人了嗎?”
原本還猶豫著要不要阻攔皇帝的宮人們,聽了我這話瞬間就有了主心骨一般,齊齊擋在了皇帝帶來的內侍前面。
我突然都不知道該不該賞她們膽大過人。
“皇后好生威風,卻是連朕的命令也要違抗了嗎?”
“臣妾不敢。”
我敷衍的欠了欠身子,便一眼看見了正垂首跪在地上的林寶珍。
好氣啊。
我不顧皇帝黑成鍋底一般的臉色將林寶珍扶了起來,所幸她面色如常,并沒有紅了眼眶,我松了口氣。
“怎麼?現在是連一個妃子都跪不得朕了?”
被忽略的皇帝徒然拔高了聲音,我心中煩躁,卻還是抬頭扯了個笑臉出來。
“皇上忘了,林妃身上還有傷呢。”
我看見皇帝愣了一下,似乎還真是剛剛想起什麼一般,緩了些情緒,倒沒再提此事。
就著這麼一會空隙間,我猜到了皇帝來此目的。多半是懷疑起了林宰相辭官一事的緣由,便想搜搜林妃所住之殿,看看有無來往信件。
但林妃不過是為我傳信件的多,是以她的殿中倒當真什麼都沒有,自然是不怕搜的。就怕皇帝突發奇想,本著寧可錯殺一千的想法下令徹查整個景仁宮。
“皇后倒是提醒朕了,原還有這麼一出。朕記得,林妃與皇后一樣,皆是家中獨女罷?”
“是朕失策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顯然,我低估了皇帝的自負。
13、
朝廷與皇帝日日勢如水火,后宮嬪妃亦人人自危。
我在景仁宮過了幾天悠閑日子。
派去北疆的眼線回來復命,說林宰相過去后,果然勸住了我爹,終于讓他不再時時刻刻想著自刎。
我嘆了口氣,我爹哪兒都好,就是太過于忠心。哪怕皇帝要的是整個江家的命,他亦只期盼大樂有個盛景。
于是我讓林宰相告訴他我在后宮真正的模樣,告訴他我這十年來帝后和睦表象之下的驚心動魄,在他以為的平平安安的那些日子里,我又是如何掙扎求生。
那個戎馬一生的男人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效忠的皇帝,從來都沒給他留過活路,更沒想放過他唯一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