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楚謖身形微頓,原是眉眼瑩潤如菩薩,現下面色生寒似惡鬼。
13
武安侯趕過來打圓場,拉著太子和豫王去吃晚宴。
宴會上豫王嫌樂人彈的琴不好聽,偏要讓楚謖上去彈,這屢屢碰瓷的勁兒讓人懷 疑他對楚謖是不是有什麼非分之想。
楚謖不好拂他面子,只好矮身落座到琴前,聲音冷冷的:「不知王爺想聽什麼曲 子?」
豫王搖晃著酒杯道:「楚大人請隨意,你彈什麼,本王便聽什麼。」
這賤兮兮的笑容,我要是楚謖我就當場給他彈首冥樂送他上路。
武安侯是個人精,見豫王刻意針對楚謖,想幫楚謖解圍。 獨尬尬不如眾尬尬,于是他大義滅親大手一揮:「弋兒,你不如和著楚大人的琴音舞劍,給豫王助助興。」
突然被點名伴舞的秦弋:「???」
武安侯丟了插在瓶中作裝飾的梅枝給他:「還不快去!」
秦弋癟癟嘴答了句:「是。」,像極了逢年過節被迫在親戚面前才藝表演的我。
他拎著梅枝走到楚謖跟前:「你好好彈。」
豫王拍手:「甚是風雅。」
太子也跟著拍手:「雙廚狂喜!」
楚謖修長的手指撫上琴弦,輕攏慢捻,琤琤淙淙的樂聲傾瀉而出,猶如山間流水 落花,林中鳥鳴風動。
秦弋持著梅枝臨風而立,隨著琴音旋身起式,點點胭脂殘影化成數輪血色殘影, 步履輕盈若輕云之蔽月,騰挪飛舞似流風之回雪。
楚謖琴音一轉,滿堂花醉皆化江湖夜雨,玉樓錦闕盡成鐵馬冰河。
秦弋緊跟著劍勢一改,驚鴻翩躚轉為雷霆震怒,青絲紅顏變作累累枯骨。
堂前一時間殺機四伏,眾人不由得屏息凝神,只聽得「錚——」的一聲弦斷,銳 利如寶劍悲鳴。
楚謖指尖冒出的血珠,飛濺在素白的衣裳上,宛若雪地里開出的朵朵紅梅。
秦弋應聲擲出花枝,凌空一掌,花枝霎時被震成齏粉,灰飛煙滅!
一曲畢,眾人如夢初醒,熱切地拍著巴掌。
豫王笑道:「不愧為京都楚郎,對比之下,過往聽的皆是靡靡之音。」
擦擦口水吧王爺。
太子也跟著道:「老師,好琴好琴。」
夸完不忘及時端水,轉身對秦弋贊道:「老師,好劍好劍。」
閉嘴吧太子。
我去拿藥箱給楚謖包扎傷口,回前廳的路上正好碰上出了一身汗換完衣服的秦 弋。
他換了身圓領藍袍,原本隨意的馬尾一絲不茍地被白玉冠束起,看上去同尋常養 尊處優的世家小公子沒什麼兩樣。
我路上沒話找話:「小侯爺先前認識我家老爺?」
秦弋搖頭:「今日初見。」
我:「怎麼感覺你對我家老爺意見很大啊。」
秦弋:「我爺爺不喜文官,說他們腸子彎彎繞繞,一肚子壞水,所以我也不喜歡。」
討厭文官這種思想還搞隔代遺傳? 高級高級。
走到一半,秦弋忽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從懷里摸出了一支發釵:「翠翠姑娘, 我尋了好久才找到了你的同款發釵。」
我仔細瞧了瞧:「還是不一樣啊,我發釵上的花是姨媽紅,你這是楓葉紅。」
秦弋企圖蒙混過關:「姨媽紅和楓葉紅,不都是紅嗎?」
我反問他:「楚帥哥和秦帥哥,不都是帥哥嗎?」
秦弋無奈:「這已經是我找到的最像的了。」
我:「隨便吧,我也不挑。
」
我抱著藥箱騰不出手來接,秦弋略有些緊張道:「那我幫你戴頭上。」
秦弋把發釵往我腦袋上墳似的一插。
我:「……」 你們直男報的同一個培訓班嗎?怎麼手法如此相似。
秦弋指腹摩挲著釵上的花瓣,順著我的頭發一路往下,
幾乎要蹭著我的耳廓。 我有些別扭地縮了縮脖子,他才把手收回去,朝我溫柔地笑了笑,眼睛又清澈又明亮。
14
回到前廳,楚謖的臉色有點不好。
雖然旁人看上去他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多年的舔狗經驗把我培養成了楚謖的列文 虎克女孩+微表情分析專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淡漠的表情中夾雜著陰郁。
我跪坐在他跟前,他道:「你再不來,我的傷都要愈合了。」
唉,老板受氣,社畜遭殃,本社畜決定忍一時卵巢囊腫,退一步乳腺增生。
我擦拭著他指尖翻出的皮肉,捉住他條件反射勾回去的手指,一邊幫他呼呼一邊 纏上紗布,表面上低眉:「都說傷疤是男人的勛章,爺就當多了一枚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