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給他什麼呢?
給他每日守在府門前的等候還是夜里相擁入睡的溫暖,這一切都并非不是非我不可。
他叫耶律遠,山高水遠的遠。
我叫姜晚,晚來一步的晚。
在我離開家鄉,遠赴千里之外的大遼時,他是我唯一的依靠。無論是他有意的,無意的,那些話那些舉動都給了當時的我莫大的溫暖。我想靠近他,想更多地依賴他,我想跟他成為書中寫的恩愛夫妻。
可我漸漸明白了,我看不懂亦看不清四王爺的全貌。最初我以為他是冷血兇狠的大遼戰神,后來我發現他雖然冷漠,還在新婚夜扯掉了我的耳環,但他也會在面見皇帝皇后時為我解圍。
我可憐他同我一樣的身世,秘密歡喜著終于我們也有了共同點,仿佛這樣我就能多走到他身邊一點。
可他告訴我,他喜歡太子妃。
我心心念念想共度一生的夫君,心里裝著另外一個人。我寧愿他不愛我,我們一輩子做表面夫妻,但我要怎麼面對有心上人的四王爺呢?
他連機會都不給我。
我這樣愚蠢,愚蠢到現在的我都有些可憐那時的自己。
我癡心妄想,以為可以憑著替四王爺傳遞消息來讓自己在他心里位置更大一些。
我明明知道他喜歡太子妃,卻還想在他面前博一些關注,我活得像個跳梁小丑。
我無處訴說這些瘋狂雜亂的情緒,我偷偷地在夜里流眼淚,我一遍遍勸自己放棄。
但這就像戲文里唱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無法辨別對四王爺的感情是不是愛情,可我想他愛我,想他時時刻刻念著我,想他能為我付出對太子妃那樣的真心。
大婚當夜,他攔住九皇子等人來鬧洞房,醉醺醺地,一把推倒我,掀開了我的蓋頭。
那一刻我見到了他。
我千里來嫁的人。
煙花終會落幕,我仰頭看歸于原樣的夜空,眼眶酸澀,心想到此為止吧。
我看向耶律遠,他也看我,視線被淚水模糊,我努力對他笑了笑,道謝說:「謝謝。」
他不是我的星星,他為了某個人降落,恰巧路過了我的天空。
34
年后大家仿佛一下子忙碌起來,就連最游手好閑的九皇子也減少了來找我的次數。他被四王爺批準入軍營,從最低階的士兵做起。
我一下子變得無聊起來,最近彩云跟看守書房的侍衛熟絡起來,那個愣頭小子什麼都不會,連采花都不會挑好看的,我真懷疑他隨了自己主子的審美。
而他的主子四王爺最近忙著查一宗命案,若按照慣例這樣小事是不用四王爺出面的。
只是沒想到結案后,那戶人家繼鬧市擊鼓鳴冤后又攔住了四王爺的馬,事情也被某個清廉古板的言官捅到了御前,如此四王爺不得不接下命案,重新審查。
不查還好,查了半月后,四王爺秘密進宮了一趟,回來后將準備好的證據一一歸攏,半月后送入宮中。
見此皇帝大怒,當時就命人包圍了東宮,將睡夢中的太子揪下床,大發雷霆,言不配為儲君。
聽當晚侍衛講,太子回神后看見站在皇帝身后的四王爺大夢初醒般指著四王爺鼻子大罵畜牲,并跪著痛哭流涕,直言冤枉。
我知道那并不算冤枉,太子本人雖然沒有足夠的膽子做這些事情,但在皇后跟她母家那位因貪污受賄降職處理的皇親推動教唆下,不會拿劍的人也可以學會殺人。
都說天家無情,沒真實見過,怎能說無情呢。
先君臣后父子,再兄弟。
這一點四王爺跟皇帝如出一轍,他們總是能將妨礙自己判斷的任何因素,包括感情,理智地摘出去。我仍然相信皇帝是愛太子的,四王爺或許也珍惜過幼年跟太子上學打鬧的時光,可這些不足以動搖他們。
他們真可怕。
我為四王爺跟皇帝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感到寒意恐懼。
太子禁閉,太子妃也深受牽連,我再也進不去東宮大門,而四王爺也接到了他另一個大任務。
南下伐晉。
圣旨傳到王府時我們跪了一院子,天氣已經轉暖,傳旨太監甚至還專門挑了靠近上午溫暖的時辰來。
我手掌下壓了顆小石子,硌得我心神不寧,彩云跪在我身邊,她也跟我一樣,手指在抖。圣旨上說,月后皇帝將御駕親征討伐后晉,四王爺隨軍出戰。
太監高聲念完,諂媚奉承道:「王爺,接旨吧。」
我跟彩云心有靈犀一樣看向對方,彩云話不成句,哆嗦著嗓子說:「公主……」
我想說什麼,但發不出聲音,我顫抖地抓住彩云的手,終于開口說:「別怕,我還在這呢。」
晉國位于大遼跟蜀國之間,晉國先皇帝軟弱無能懼大遼鐵騎,認大遼皇帝為父。
雖多次助大遼攻打蜀國,但也暗中拉扯,使蜀國不至滅亡,將晉國完全陷入大遼包圍之中。
然新帝繼位后與大遼多次起沖突,甚至公然反遼。
沒了晉國,蜀國如同暴露在狼口下的肥美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