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內容一模一樣,一字不差。
父皇請了十幾個大臣輪番看過,確認內容并無不妥,也并沒有藏頭藏尾的傳遞消息,這才放我回去。
到了晚間。
魏昭被放了。
大太監特意將他帶到我面前。
魏昭黑了,瘦了,一雙眸子如枯井,再沒有一絲微瀾。
大太監微微彎腰,「公主,駙馬到了。」
他似笑非笑,表面恭謹,實則嘲諷。
大概他嘲笑我為了一個廢人,竟然放棄了為我出頭的義軍。
一個魏昭,怎麼能跟號稱百萬大軍的義軍比呢?
在他眼中,我大概是個傻的。
我毫不客氣,狠狠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看他驚恐錯愕,我心里稍稍松快了一些。
我含笑道,「若義軍打進城,陛下還要拿我祭刀,你最好祈禱我好好活著,別想不開自殺,不然,父皇怪罪到公公頭上,公公該死多少次呢?」
大太監滿面屈辱,卻不敢再多說什麼,反而細細的叮囑我,該如何安置魏昭,并主動宣了太醫。
魏昭是男子,自然不能住在后宮,只能將他安置在后宮最外側太監居住的地方。
他的舌頭咬掉了半截,部分已經化膿,太醫只好清除膿腫,再為他上藥。
他面容扭曲到猙獰,卻硬生生忍著。
我看的觸目驚心,無端聯想到阿則死時,那止也止不住的血……
我心中酸澀,便退了出去。
良久,太醫出來,留了藥。
又過了一會兒,魏昭出來,他看著我,沉默良久,用木簪在地上寫了三個字。
「我要書。」
「好,我這就命人送來。」
「多謝。」
我默了默,還是問道,「為什麼不說出我的住所,狡兔三窟,我的落腳點不止一處,我有萬全之策,可以全身而退。
」
魏昭捏著木簪的手輕輕顫動,良久,他寫下一行字。
「良策是你的,骨氣是我的。」
他頓了頓,又寫下。
「對不起。」
他面上幾分羞慚,看了我一眼,便快步進去,緊緊關上門。
我看著那行字,陷入沉默。
對不起什麼?
他對不起我的事可多著呢。
24
我送了書給魏昭,又派人管他的飲食起居,便不再過問。
我忙得很,我在想方設法的打聽義軍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那兩封勸降信有沒有到達義軍首領的手中,若是收到了,他們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可我不確定,父皇那麼狡詐,信真的能安安全全的到義軍手中麼?
可宮中消息被父皇封鎖的厲害,那些宮女太監們,顯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反而覺得如今天下太平,盛世昌明。
我無法怪他們。
他們能看到的,只是別人讓他們看到的。
我在宮中如困獸,心一點點焦慮起來。
直到有一日,我派去服侍魏昭的人猶猶豫豫的進來,期期艾艾道,「公主殿下,魏公子想見你。」
魏公子?
魏昭?
他見我干什麼?
「本宮沒空。」
「公主,魏公子說您一定要去,不然他就自裁。」那人趴伏在地,戰戰兢兢。
如此姿態,反而讓我冷靜下來。
我和一個下人計較什麼。
而魏昭會自裁?
我拿不定主意。
他以前是挺貪生怕死,可現在似乎不是了。
「前面帶路。」
「是!」
我很快到了魏昭的小院。
魏昭正在等著我。
短短時日不見,他身上氣質已大變,斂去了曾經的少年張揚,整個人沉郁到如同參禪苦修數十載。
我淡淡道,「你找我?」
他點頭,轉身進了房。
他示意我坐下,拿了一杯水,手指伸進杯子,沾了一點水在桌上寫字。
「陛下公布了你的身世,讓人模仿你的字跡,接連發布了勸降書,討賊書。」
我心一緊,但很快想到,這些倒在預料之中,若我在那個位置上,也會如此做。
我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你如何得知?」
魏昭的臉上涌現一絲愉悅的表情,他用袖子擦掉水漬,重新快速寫下自己要說的話。
「有錢能使鬼推磨。」
「我在京中這麼多年,也并非一無是處。」
「我可以幫你。」
我仔細端詳著他寫下的字,尤其是最后一行。
我腦中快速運轉著。
他到底知道什麼?
他何德何能幫我?
魏昭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猶疑了一下,還是堅定的寫下了兩個字。
「陸耀!」
我心一緊,目光死死的盯著他,面上卻不動聲色。
魏昭繼續寫。
「長安公主趙紫玉,為先皇所出,云初寺中十八年能活下來,全靠陸耀。」
「陸耀文武全才,但恃才傲物,當年先皇貶斥他,并非厭了他,而是希望磨一磨他的性子,再委以重任。」
「祿王府的義軍名義上是陸耀領軍,實則是公主的兵馬,公主如今被困宮中,恐怕很想知道陸家軍的進展……」
我越看心越驚。
這些事情,我從未對人說過,皇宮中也不該有人知道。
我起了殺心。
我陡然出手,扼住了魏昭的脖頸。
魏昭驚愕不已,他面色漲得通紅,越來越窒息,眼神卻漸漸平靜,一副束手待死的模樣。
這模樣……
我在差一點捏斷他脖子之前,松了手。
他大口大口的喘氣,低下頭去猛烈的咳嗽,肺都快要咳了出來。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聲道,「既已沒了舌頭,就好好保住自己的手指,不然,本宮不介意讓你殘的更徹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