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一去三日。
三日后,小院的門被敲響了。
康樂站在門口,身后是鮮血淋漓的魏昭,奄奄一息。
康樂花容慘白,眸色怨憎。
她身邊的嬤嬤喝道,「一介庶人,見到公主為何不跪?還不跪下!」
我看著康樂,她也看著我,得意,不甘,懼怕種種情緒在她眸中一涌而過。
我輕笑一聲,躬身下去打算行禮。
康樂冷聲道:「夠了!不必行禮,你們下去。」
「公主?」
「下去!」
此時的康樂,終于有了一些公主的樣子,帶著一絲殺伐果斷的氣質。
「我要和你談談。」
她關上院門,明眸情緒復雜的看著我,不想開口,卻又不得不開口的樣子。
「我不懂,為什麼?」
「明明母后那麼寵愛我,為什麼不如我所愿?」
「父皇那麼寵幸魏家,為什麼要抄了魏家,是因為我和魏昭僭越了嗎?」
康樂清澈的眸子帶著深深的迷茫。
我陡然間明白,皇宮那麼大,精明的人那麼多,卻沒人敢為她答疑解惑。
漂亮的金絲雀,一輩子活在旁人編織的網里。
真可憐!
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恨父皇,母后嗎?」
康樂身子一震,眸中迸射出深深的不甘和憤怒,卻唯獨沒有仇恨。
是了!
她也是個孩子,怎麼會恨自己的父母呢?
我繼續道,「你猜,父皇當年殺了先皇,到底是為了權勢,還是為了母后?母后明明已經權傾后宮,為什麼還想方設法的將你塞到武陵王府?難道皇帝的女兒不如武陵王府的兒媳穩妥嗎?」
我頓了頓,讓她慢慢想。
等她眸中露出震驚的光芒,顯然已經想到了一些什麼,我才慢條斯理接著說。
「我想你心中已有答案,你或許會鄙夷父皇和母后,還或許以為自己與眾不同,那麼,康樂,此時若我敢冒著性命危險,安排你和魏昭私奔,讓你們遠走天涯,過想過的快樂日子,你敢和他走嗎?」
我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容不得她有絲毫作假。
康樂嘴唇翕動,不自覺的后退幾步。
她驚愕的雙眸迅速涌上淚水,很快,淚流滿面。
「趙紫玉,你是妖魔!」
她猛地快走到門口,打開院門,不顧周圍眾人的愕然,沖了出去。
我目光淡漠的看著她跑動的背影。
殺人誅心啊!
為什麼那麼想不開,跑來問我呢?
畢竟,我又不是什麼善茬。
17
眾人急忙去追康樂。
帶頭的嬤嬤面色鐵青的盯著我。
「你和公主說了什麼?」
我笑了,「你這種語氣,是想讓我和你跪下說話嗎?」
我微微彎腰。
那嬤嬤仿佛見了鬼,一臉驚恐,竟然搶先一步跪在地上。
「奴婢不敢!」
她臉上涌出深深的屈辱神色,大概是為自己跪一個庶人感到羞恥,卻又實在不敢拿捏我。
畢竟,血脈這東西,妙不可言。
她冷著臉站起來,快速道,「傳皇后娘娘懿旨,皇后娘娘要奴婢告訴你,望你看管好自己的夫婿,這一次只是小懲大誡,下一次,直接凌遲處死。」
她說完,又找回場面一般的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這一次,康樂公主為魏昭求情,下一次,可就沒有這樣的好事,康樂公主要下嫁武陵王府,以后再不要讓這登徒子來騷擾公主殿下。」
我挑眉,唇角一抹淡淡的嘲諷笑容。
一日夫妻百日恩?
說什麼笑話呢。
有夫妻恩情的是康樂和魏昭,是母后和先皇。
而不是我!
魏昭被抬了進來,渾身上下慘不忍睹。
我通過張嬤嬤了解到,魏昭那一日到了皇宮,跪了兩日,也沒有見到康樂,反而等來了宮中侍衛的一頓板子。
華京第一貴公子的名頭,遠遠不如宮門守衛的名頭好用。
我找來郎中給他看病。
三日后,魏昭醒來,那一雙曾經神采奕奕的眸子,徹底黯淡。
「我是不是被父親棄了。」他嗓音嘶啞。
我:「……」
他腦袋終于清醒了一回。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他神情木然。
這容色儼然心如死灰,仿佛阿則瀕死那一幕。
我有些心軟,推開窗戶,讓屋里的藥味散快一些。
「好好養著吧,你能活下來,多虧康樂。」
魏昭身子一震,無言以對。
「是嗎?」
良久后,他才說道。
他剛好一些,便一頭扎進了書堆里,廢寢忘食的看,我忙的焦頭爛額,根本無暇他顧。
我被褫奪公主封號,貶為庶民,在民間引起了一些爭論。
與之前不同,這一次罵名落在了魏昭和康樂的身上。
人人都說魏昭人心不足蛇吞象,覬覦兩位公主,惹怒天顏。
而康樂公主被嬌縱慣了,不僅奪了我的夫婿,還搬弄是非,攛掇父皇將我貶為庶民。
我在各種民間閑話里,終于當了一次軟弱可憐又無辜的小白花。
而此時,康樂下嫁武陵王府的消息傳來,同情憐憫的聲音又落在了武陵王世子的身上……
18
康樂大婚那日,京中熱熱鬧鬧。
魏昭卻恍若未聞,只是他捧著書的手,再沒有翻動書頁。
我打開院門,讓他聽得真切一些,他抬頭看我一眼,這才開始緩緩翻動書頁,神色平靜的仿若畫卷。
婚儀尚未落幕,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傳入京城。
各地暴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