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厲馳笑著,可眼睛里分明沒有半點笑意。
6
江聿言是來找厲馳談政事的。
我看著天色不早了,就問江聿言。
「丞相大人用過晚膳沒?要不要一起?」
我讓宮人擺了兩套碗筷,我想他知道什麼意思。
「叨擾了。」
「……」
我高估江聿言了。
厲馳一如既往地孝順,給我夾菜:「這個好吃,母妃試試。」
母慈子孝,我也給厲馳夾肉:「你也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啪」的一聲,我被嚇一跳。
江聿言竟然無禮地摔筷了。
他陰沉著一張臉,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在阿馳面前,作為長輩的我,不得不勉強維持溫馨的場面:「怎麼了?飯菜不合口味嗎?」
江聿言冷冷瞥了我一眼,又望向厲馳,神色嚴厲,問他:「太子妃選得怎麼樣了?」
厲馳丟下筷子,往后一靠:「沒看上。」
江聿言冷笑了聲:「那你要什麼樣的,舅舅給你找。」
厲馳也笑了笑:「舅舅自己不也沒找到嗎?」
江聿言被氣到,臉色鐵青,「你跟我能一樣嗎?」
厲馳嗤笑:「當然不一樣,我比舅舅年輕,多的是時間,慢慢來。」
飯桌上瞬間彌漫著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我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誰能想到平日里嚴肅的丞相大人和沉穩的太子殿下,還這麼幼稚地斗嘴。
我本想作壁上觀,可戰火一下燒到我身上來。
「娘娘覺得呢?」江聿言突然問我。
我覺得什麼?對江聿言的終身大事我沒有發言權,但是對于厲馳的,我多少有點。
我清了清嗓子,看著厲馳,苦口婆心:「你舅舅也是為了你好。」
厲馳垂下眸,雪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唇邊一抹譏笑,「母妃對舅舅真是言聽計從。
」
他嚯地一下站起來,推開椅子,拂袖走了。
我有點懵。怎麼就生氣了呢?
江聿言原本鐵青的臉色和緩了不少,他重拾筷子,「用膳。」
「可是阿馳他……」
江聿言揚起眉,盯著我,語氣很不悅:「紀云芙,陪我吃飯,別管他了。」
我忍不住腹謗,這可是東宮,主人不在,他倒好,鳩占鵲巢,還理所當然。
7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送走江聿言這個瘟神后,我趕緊去哄厲馳。
「起來吃飯。」
「母妃還管我做什麼?」厲馳蒙著被子,悶聲說話。
都這麼大了,還是一鬧脾氣就絕食。
我暗覺好笑,伸手去拉他被子,「我不管你誰管你?」
厲馳把被子攥得很緊,我動搖不了半分。
「跟母妃犟上了?」
被窩里的聲音仍舊悶聲悶氣。
「不敢。兒臣困了,母妃出去吧。」
「不起來是吧?」
我擼起袖子,脫掉鞋,爬上他的床,半跪著,「真的不起來?」
被窩里的人很安靜。
「我不信我還治不了你了。」
厲馳怕癢,一點癢也受不了,尤其是腰這里,特別敏感,我隔著被子撓他,不過輕輕一戳,被窩底下的人悶哼了一聲。
「還忍著呢?」
他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來,按住我:「母妃,不玩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還忍著不笑。
我得逞地笑了笑,推開他的手:「晚了。」
「母妃。」警告的聲音。
我更來勁了,嘿嘿笑了兩聲,惡狠狠地撓下去。
倏地,被窩嘩地一下被踹開,手腕猛地被拽住,一陣天旋地轉。
他壓住我,一只手擎住我兩手,放到頭頂上,另一手撐著,強勁的手臂血脈僨張。
獨屬于少年的,如曠野烈風般的洶涌氣息鋪天蓋地包圍過來。
我的腦子嗡嗡發麻,身體發僵。
夜色幽深。
「怎麼不玩了?嗯?」他的眸子閃爍著野狼般的熾熱光芒。
心上擂鼓,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了:「阿馳,你先放開母妃。」
他唇角上勾,比煙花還艷地笑。
「晚了。」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瓦解,失控。
他炙熱的目光落在我的唇上。
我心里說不出地發慌,掙了掙,「阿馳,你乖。」
「母妃……」他嗓音低迷,「你在怕什麼?」
我攥緊了床單。
昏暗的夜,龍涎香,一旁的瑞獸金爐薄煙裊裊,除了沒有磅礴的雨,這畫面,像極了那個夢。
驚恐從心底鉆出來,汩汩冒上來。
他身上的熱氣蒸騰,撲面而來。
他湊過來,近得可怕,我感覺到了他急促的呼吸。
我驚恐地喝止:「阿馳,別鬧了,母妃要生氣了。」
時間凝固住了般。
身上的少年一動不動,身體僵持著。
「生氣了會怎樣?」
「母妃不會再理你了。」
沉默在夜色中寂寂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鉗制我手腕的力量終于卸除。
厲馳翻身下去,背對著我,嗤笑了聲。
「母妃真是個膽小鬼,這就被嚇到了。」
我這才喘過氣來,后怕。
我總是忘記歲月流逝,孱弱的少年已長成,就算是親近,也要注意分寸。
我應該和厲馳保持距離。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總是借故躲著厲馳。
一個人吃飯是有點寂寞。
我懨懨地夾了一口涼菜,習慣真是可怕啊……
我的貼身侍女藍若掀簾進來。
「娘娘,殿下他讓我轉告幾句話。」
「嗯?」
「殿下說,他認錯,他會好好選太子妃,請娘娘不要再生他的氣。」
我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忍不住又心軟了。
「去叫殿下過來用膳吧。」
8
儲君選妃是國之大事,皇帝病重,管不了事,太后就張羅,設宴邀百官及其家眷,說白了,其實就是給厲馳相看太子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