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姑娘說哪里話,此時日頭毒辣,快回吧。」楚翎楓忽然說起了人話,不知道要唱哪一出。
只見他拂了拂袖子,繼續說:「一白遮百丑,再曬黑了就沒救了。」
玄長璇哭得累不累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笑得直想吐。
楚翎楓也因此問我:「魚兒,怎麼了?想吐?」
我趕緊胡謅道:「許是熱的,熱的。」
「唉,本官也想吐,不知是不是見了臟東西。」
我忍得肚子發疼。
離了玄府,我高高興興打賞了眾人,「早說了,哄我高興的都有賞,你們且排隊去吧。」
大伙歡歡喜喜地領了賞,其實也不過是些散碎銀子——看了半天白戲,我不收錢,都算不錯。
排到末尾,楚翎楓身著錦衣華服,腳踩青云步靴,前來「討賞」。
「楚大人,您也來湊熱鬧?」我有些好笑地問。
「哄你高興的都有賞,魚兒,難道不是我把你哄得最高興?」
他倒很會講道理,我沒話說,只得支使道:「伸手。」
「你休想兩個銀疙瘩就將我打發了。」他卻不依不饒。
我只好問:「那楚大人,您想要什麼?」
他伸手拍了拍我從玄宅搬出的幾箱東西,「金銀財寶你既討了回來,也是時候還我一席酒了。」
我也不推諉,趕上今天高興,痛痛快快地請了他,「楚大人,金翠樓,您帶路。」
酒倒是點了一壺,我只喝了一杯就被他換走。
抬頭瞥了我一眼,他不笑,「還敢喝呢?也不怕這回把肚兜落給我。」
「去去去,你這張嘴真是吐不出象牙。」我不理,改喝茶,許是心里高興,茶也好喝。
樓下又在唱小曲,聲音聽著十分幼嫩。上回喝醉了,沒聽明白唱的什麼,這次清醒,可聽得是一清二楚——這竟是一首春歌艷曲。
我蹙起眉頭,輕輕叩了叩桌面,「大白天的,唱些什麼東西!」
楚翎楓低頭夾菜,「你不愛聽,總有人愛聽。」
說完,他撂下筷子,叫來了小二。
「二位大人,有什麼吩咐?」
「這唱曲兒的丫頭多大?」我問。
「十四歲的小丫頭。」小二說。
我與楚翎楓對視一眼——她正和小皇帝一樣大,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又問:「十四歲的孩子,怎麼教她唱這些東西?」
「這……」小二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才說,「二位大人,這不是我們教的,是……是幾位貴客非要聽,天天來點,我們得罪不起啊。」
楚翎楓沉沉地哼了一聲,「什麼人你們得罪不起?」
「是……是鎮北大將軍的公子,愛聽黃花閨女唱艷曲兒,說是別有一番風味。」
「狗屁,原來是那個混賬。」我說,「將軍老來得子,慣得不成樣子。」
我叫小二拿紙筆過來,給他寫了幾句唱詞,「拿下去,告訴那丫頭,照著唱。」
小二略微瞄了一眼,臉色難看,「魚大人……這 ……」
「出了事,楚大人兜著。」我說。
小二看了一眼楚翎楓,他擺擺手,「我兜著。」
不一會兒,這樓下的小曲兒沒變調,卻不再是那一首了。
諸公且停箸,聽奴歌一曲。
小奴一十剛有四,豆蔻逢春雨。
俊俏少年郎,嬌憨妙齡女。
唯他遠看是流氓,近瞧是地痞。
家公善征戰,功勛不勝舉。
奈何虎父得犬子,耽溺羅裙底。
奴家不敢言,諸公來評理。
風馳電掣皆有眼,天降公譴是興許。
私德有虧公德損,潑天富貴猶竟已。
歌唱得不錯,卻聽一樓掀了桌子,一道醉醺醺的聲音大叫了一聲:「臭小娘!反了你!」
我在圍欄上趴著看,回頭問楚翎楓:「楚大人,您投籌子投得準嗎?」
他看了我一眼,把杯中美酒飲盡,端著空杯走了過來,也趴著看。
咔嚓——
脆生生的一聲響,這人捂著頭頂,大吼大叫:「是誰?!是誰偷襲本公子?」
咔嚓——
楚翎楓將我的茶杯也接了過去。
「快!快保護我!快!」
底下亂作一團,不知是哪個膽子大的喊了一聲:「快看!這人尿褲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