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詫異了下,又很快回過神來,衛離一直都是蕭瑾瑜的人。
因她的話,我早早的做了打算,在宮里來人的時候,交托好了錢塘的一切。
只是沒來得及跟窈娘等人告別,就被蕭瑾瑜派來的人接回了京城。
聽說,近些年內廷西廠不斷擴充,勢力壯大,便是監察院的掌印太監,都不敢得罪。
廠督周彥構置大案,手段狠辣,攪的朝野人心惶惶。
以內閣為首的輔臣曾集體上書,要求從重處罰。
在那之后,皇帝一道密旨,將我接回了宮。
此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上馬車之前,我回頭看了看錢塘置辦下的這些成果,心里是釋懷的。
不管結果如何,秦儉總算為自己活過一場。
......
京中天子殿上,我只窺了龍袍一角,便雙手疊放在地,規矩的行了大禮。
「民女秦儉,參見陛下。」
五年未見,曾經的安王蕭瑾瑜,身上是久居高位的壓迫氣息,我知道這是天子之威。
坐上那個位置,再不復從前模樣。
但蕭瑾瑜走上前來,伸手扶起了我:「秦儉,起來吧,不必多禮。」
聲音溫良,仿佛一如從前,我抬起頭,只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
那雙眼睛,明明蘊含笑意,眼底卻幽深如井,看不出波瀾起伏。
我心里一沉,又聽他嘆了一聲:「你嫁人了?」
早在錢塘,為圖方便,我便梳起了婦人發髻。
此時被他問起,唯恐犯了欺君之罪,于是搖頭:「沒有,民女不曾嫁人。」
「哦?這倒是有趣,周彥對朕說你早已嫁做他人之婦,竟是在騙朕麼?」
蕭瑾瑜揶揄之聲,聽起來莫名的令人膽寒,我不由的緊張了下。
他卻又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聽不出任何深意:「從前在安王府,你們二人就慣會哄朕的,如今故技重施,又哄騙了朕一次。」
我立刻跪在地上,磕了頭:「陛下明鑒,當初確實是民女告訴周彥即將嫁人為妻,周彥并非撒謊隱瞞,民女也是隨口一說,沒料想今日后果。」
蕭瑾瑜了然的「哦」了一聲,聲音含笑:「如此也好,省去很多麻煩,你現在是想做朕的妃子,還是想嫁于周彥為妻?」
我錯愕的抬頭:「民女,能回錢塘嗎?」
「那怎麼行呢。」
蕭瑾瑜低頭看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正欲再說什麼,忽聽太監來報:「陛下,廠督大人在外候著了,說是接人來的。」
「嘖嘖。」
蕭瑾瑜看著我笑,彎起的嘴角弧度又深了幾分:「瞧瞧,西廠得有多少暗線,朕前腳剛接了人,后腳他便來討要,秦儉,你說如此一來,朕怎麼敢放你回錢塘呢。」
「留在京中,做朕的妃子,或者嫁給周彥,你選一樣吧。」
我知道他是認真的,那雙波瀾起伏的眼底,有不明的情緒,讓人感覺到了陰寒。
我再次磕了頭:「民女,要嫁于周彥為妻。」
蕭瑾瑜笑了,嘆息一聲,竟有些失望:「在你心里,朕連個閹人也比不上嗎?」
與他寥寥幾句對話,我已經后背濕透,隱隱泛著寒意,直言道:「陛下知道的,民女與他自幼便有婚約,一直將自己視作周家兒媳,從前如此,如今也是如此,不敢對陛下有半分隱瞞。」
「是啊,朕知道的。」
蕭瑾瑜悵然:「朕曾經對他說過,換做任何人遭遇了他那場變故,都不見得有這麼傻的女子鐵了心跟著,有時候朕真是很羨慕他。
」
「周彥這種人,得虧他是個閹人,否則朕必定夜不能寐,第一個便要殺他的,秦儉,你若不想他死,就老老實實的留在他身邊,讓朕心里踏實一點。」
怕是連我自己也想不到,我與周彥那已經斷了的緣分,竟是因為皇帝多疑,硬生生給續上的。
我規矩的趴地行了大禮:「秦儉遵命。」
那日出了天子殿,我第一眼便看到了周彥。
西廠廠督周大人,一身黑底金絲蟒袍,巋然而立,冷峭如寒崖青松,與這座巍峨而莊穆的紫金大殿一樣威赫,竟毫不違和。
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看我,只那一眼,仿佛隔了一生那般漫長。
眼神清冷,疏離,深沉,多年未見,容顏未改,眉目依舊,卻又生疏如斯。
他靜靜的看著我,半晌,開口道:「走吧。」
連聲音都是了無波瀾的冷,然后他先行邁步,我低頭跟上。
從宮內出來上了馬車。
偌大的車廂,只有我與他,氣氛莫名的壓迫。
我沒有去看他,又覺得見了面不說話太尷尬,于是輕聲道:「周彥,你這些年好嗎?」
沒有回應,我小心翼翼的抬頭,正對上他陰晴不定的眼眸,漆黑的眸子銳利如劍,齊刷刷的投射到人身上。
那目光是十分生冷的。
11
如芒在背,讓人心生寒顫,我瞥開了目光。
良久,聽到他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明日,你便啟程回去吧。」
我沉默了下,搖了搖頭:「不回去了,皇上說不準我離京。」
「他說了不算。」
周彥突然來了脾氣,繃緊的下巴透著戾氣:「你盡管回去過你的日子,與你夫君二人團聚,今后沒人會再去打擾你的生活。
」
「我沒有嫁人。」
我低聲說著,心里嘆息一聲,又抬頭看他一眼:「皇上說,讓我嫁給你。」
這話「皇上說」仿佛惹怒了他,周彥冷笑一聲:「秦儉,不必一口一個皇上說,我保證誰都奈何不了你,你只管遵從自己心意而活,什麼也不必顧忌,這才是我認識的秦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