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樣說好了。」
她似乎還挺高興,也沒注意頭上翹起的兩個角,歡呼一聲又聲勢浩蕩地走了。
哼,小丫頭片子,讓你踩我花。
這邊我得意完,轉頭看見林滿月正站在樹下發呆。
是還在為退婚的事情難過嗎?
我這幾個月再次細想了一遍,也還是不明白我到底比陳嶠差哪了。
至多他靠自己出人頭地了,而我靠父母蔭庇,有了身份地位。
可這又能代表什麼?
品性從來無關出身。
我對林滿月的喜歡,也肯定比陳嶠多很多。
我看了她好久,她才堪堪回過神,收斂了情緒,又嘆了口氣道:「花瓣又散了。」
不過散了一堆而已,另掃一堆就是了。
就像不過不要了個陳嶠而已,另找個更好的比如我就是了。
我們到底也沒葬成這花。
打理園子的奴仆滿臉惶恐,再堅持他們就又要跪了。
況且,眼見林滿月捏著簸箕的指尖被凍得發紅,我若繼續,她也不會把東西丟下。
我挑了個背風的回廊,能看清園內景象。吩咐了幾人將攏作一堆的花瓣妥帖埋葬到樹下,也算把這事兒了了。
「這下怎麼也散不了了。」
往大了去,我也不太知道怎麼才討她開心,但完成了葬花一事,我想她應當能歡喜幾分。
但她掉了眼淚。
我沒見過林滿月在我面前哭。
她好像從來是從容有度的,再就是偶爾流露的灑脫隨性,有自己狡黠的小心思。
是我把她弄哭了?
我可真不是人!
怎麼辦——
我爹說姑娘哭了哄哄就行了。
比如每回我娘一生氣一難過,我爹就出去買東西,什麼仙衣閣金縷樓翡翠坊的,往我娘面前堆就是了。
總結四個字,投其所好。
什麼能讓林滿月開心呢?
我想起三年前那場宴席,她從我手上贏去那壺金陵斗時偷偷得意的笑。
對了,小姑娘有個與形象不符極其瀟灑的喜好——酒。
可是約她喝酒,是不是不合適,就像我想給她擦眼淚,也不合適一樣。
倒是她在我一陣慌亂里自己先平靜住,還覺得不好意思,說著寬慰的話:「我這幾日是頗多愁善感了些。」
她不是這種性子,明明都掉眼淚了卻還給自己找借口,試圖安慰自己安慰別人。
不合適就不合適罷,我湊過去輕聲問她:「要喝酒嗎?」
問出口我又覺得太直白了些,她就算想也不好回答,是以趕緊補充道:「是我要喝,你陪我喝點?」
她同意了。
我松了口氣。
既然要喝酒,地點成了問題。縱然我朝風氣較開放,沒有女子不許與外男接觸的規矩。
但我得為林滿月的名聲考慮。
最后兜兜轉轉找到一個熟悉的地方。
楚云燦這錦繡園費了不少心思,梅蘭竹菊各辟了一個園子。
冬日菊園沒看頭,竹園太清冷蕭瑟,遠不如梅園蘭園那般熱鬧。況且這會兒到了開宴的點,在園子里逛的人也少。
竹園是個老地方,我第一場敗仗就在這里,敗在林滿月手下。
那時我被林滿陽拖著上臺切磋比斗。他剛進城衛軍練了三個月,自信心爆棚,急需一盆冷水,讓他認清現實認清自己。
我是打完才知道他之前已經贏了許多場,這一局贏了就能得到云和公主拿出的彩頭。
金陵斗是美酒中的烈酒,我清楚自己酒量,所以沒什麼興趣,給我了揣著便是。
然而沒想到,林滿月居然想拿絞絲玉簪跟我換酒!
我跟林滿陽認識得早,少年意氣時不打不相識,脾性相投慢慢熟識。
他有個妹妹,也就是林滿月,我早前去他家還時常能看到小姑娘在院子里上樹摘果,下塘折花。
后來估摸大了,再見到時就是安安靜靜在窗下習字,得體大方作禮了。
跟世間大家閨秀一般無差。
是以她提出拿姑娘喜歡的絞絲玉簪跟我換酒時,我很意外。
不過,這酒我留著也沒有用,單給她都無妨。
我慣常知道林滿陽是個實心眼的,但我沒想到,他居然提出要跟我再打一場,贏了才能換。
老兄啊,你沒看你妹妹都要急完了嗎?
你才輸給我啊……
我這還沒制止,林滿月先坐不住了。
她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具體表現為光明磊落之人不恥代打的行徑,就算要比也得她自己來。
「……」
我試圖阻攔,還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