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蘭錚用力捏住她的臉:「你為了吳地算計朕?」
小姑姑說不敢。
她解釋是大軍南下前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賀蘭錚統一了天下,但因為屠城等暴行,在他二十七歲那年被刺殺而亡。
小姑姑的手覆在賀蘭錚的大手上,淚水漣漣:「那個夢太真實了,臣妾害怕,臣妾這一生已經失去太多了,不想再失去陛下。」
寶嘉這時候也在一旁哭了起來,她抱住賀蘭錚的腿:「阿父,不要打娘親。」
賀蘭錚看了看寶嘉,最終還是松了手。
也禁止了屠城。
將士多有不滿,但他封了幾個主將為王又承諾滅了吳地之后再犒賞,這事便也過去了。
只是他和小姑姑,不再說話了。
甚至,他還收下了別人送來的幾個貌美少女。
當夜,他就將她們全都招入帳中。
主將們都說他早該如此,小姑姑被他專寵太久了。
而帝王,絕不能專寵。
就算小姑姑的確生得國色天香也不行。
我去看小姑姑,她平靜地坐在燈前,外面隱約還有少女們的嬌笑聲傳來。
「姑姑,你別傷心。」我安慰她。
她對我笑了笑:「我沒有傷心。」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還是假,只是這一夜她坐了很久很久。
自此之后幾個月,賀蘭錚也沒有再宣過她。
所有人都說她失寵了,等孩子一出生,她就會被去母留子。
小姑姑好像并不在意。
她總是久久地看著吳地的方向。
她在微風里張開雙臂,像逢春的白樺樹,又像要隨風而去的蝴蝶。
12
云州失守后,北齊對吳地的進攻就如囊中取物。
三個月后大軍便到了金陵城下,我父皇跪在城門前,脫冕向賀蘭錚稱臣。
我已經六年沒見他,他的模樣和我離開的時候沒什麼變化,依舊清俊儒雅。
只是他的眼睛已經渾濁,像極了北齊新皇那雙油湯般的眼睛。
我找遍了所有人,也沒有看到我的母妃和外祖一家。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落。
小姑姑扶著肚子從馬車上下來。
「臣見過皇貴妃娘娘。」父皇對著小姑姑叩拜。
他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小姑姑笑著:「現在就開始害怕了?怎麼辦啊,你以后擔驚受怕的日子還多著呢。」
這一天,我終于知道,在我和親的第二年,我的外祖一家被以謀逆之罪處以極刑。
我的母妃在怒斥父皇之后,撞柱而亡。
唯一逃走的小舅舅,也被父皇用小姑姑的生命做威脅逼他回來,被射殺在城門下。
他的尸體被掛在城門口,日曬雨淋,到小姑姑去和親的時候,都還沒取下來。
那天小姑姑穿著大紅喜服從他的白骨旁經過,風吹著他的骨頭嘩啦啦作響。
父皇哀求道:「阿芙,你我是親兄妹,幫幫哥哥。」
小姑姑搖了搖頭:「我不是你妹妹,你的妹妹阿芙,早就已經在北齊化成了白骨。」
父皇臉色漸漸陰狠起來:「李若芙,為了一個魏少凌,你竟然連家國都不顧。」
我下意識地想捂住父皇的嘴。
可是賀蘭錚已經聽見了。
13
賀蘭錚終于知道了少凌是誰。
他這天殺了很多人,吳地的皇親貴族被他殺了個遍。
夜里他一腳踢開小姑姑寢宮的房門,握著她瘦削的肩膀將她從床上拉起:「所以,你是為了給魏少凌報仇才接近的我,是不是?」
「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你為了讓我救你故意弄掉的是不是?」
「你把寶嘉生下來,也是把她當作助你上位的工具是不是?」
小姑姑看著他,沒有說話。
有時候,不過話就是默認。
賀蘭錚也明白了。
他一字一句問小姑姑:「李若芙,我為了你背下所有罵名,這三年我也從未傷你半分,為何你要這樣對我?」
「你究竟,把我當作什麼?」
小姑姑怔住了,她唇動了動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賀蘭錚起身緩緩后退。
燭火明滅間,我看到他眼中似乎有淚。
他下令封死這座宮殿,小姑姑身邊所有人都被他遣走,要任小姑姑自生自滅。
他是恨極了。
我每天偷偷給小姑姑送吃的,我怕她死了。
我也害怕被發現,好在幾天下來我都順利把飯菜送到了小姑姑面前。
直到一個暴雨夜我睡不踏實,總覺得有事發生,于是偷偷去看小姑姑。
暴風雨里,我在門外聽見了嬰兒微弱的哭聲。
透過門縫看去,小姑姑倒在地上,身邊有一個裹著她衣衫的嬰兒,她身下都是血,已經昏迷不醒。
我找到在附近喝酒的守衛讓他們去請御醫,他們卻不為所動。
雖然我現在還是皇后,可有名無實。
我只好拼命跑向賀蘭錚的寢殿,但被宮人攔住。
宮人說:「皇后娘娘,陛下已經安置了,明日您再來吧。」
我只好大喊:「陛下,姑姑把孩子生下來了,她快不行了。」
賀蘭錚卻沒有出來,只讓近身伺候的內侍去處理。
內侍打開了宮門帶著御醫進去,御醫抱起地上的嬰兒,那是一個男嬰。
他們也立刻為小姑姑醫治,只是她已經流了很多血。
最后血雖然止住,但小姑姑卻發起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