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扈雙唇抿得死緊,捏著古玉的指節發白,但他還是不肯相信似的,又叫了一句「寧姐姐」。
結果顯而易見,寧芫兜里的手機并沒有響。
這還要歸功于早上的模考,要不然她的手機也不會開靜音。
并且,她上午在馬車上試過了,手機雖然有信號,但根本聯系不到任何人。也就是說,聞扈給她發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傳過來。
古玉幾乎要被鮮血整個浸紅,寧芫看得心驚肉跳。
她從來不知道,聞扈要跟自己聯系,需要以鮮血喂養古玉,像養蠱似的。
看剛才聞扈露出的掌心斑斑駁駁的疤痕及血痂,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了。難道以前的每次聯系,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見寧芫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握著古玉的手看,聞扈干脆也放棄了用古玉聯系她。
近侍太監眼疾手快,動作熟練地遞上一方帕子。
聞扈正要像往常一樣接過,余光瞥見站著不動的寧芫,停下動作偏過頭突然出聲,「你來。」
「我?」寧芫指了指自己。
聞扈沒說話,像是心頭煩躁一樣,直接闔上眼,靠在了椅背上,血跡凌亂的手心對著她展開。
寧芫在原地躊躇了半天,還是在那近侍太監哀求般的目光下,依言走了過去。
聞扈的手生得很漂亮,白皙又骨節分明,掌紋因為疤痕已經看不太清,不過從能看清的部分,可以看得出他的掌紋并不復雜。
近侍太監將帕子遞給寧芫后,便又動作輕緩地退出去。叫人端熱水過來。
寧芫一只手握住他受傷那只手的指尖,假寐的聞扈,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帕子是純白的,寧芫另一只手握著帕子,遲遲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實在是因為他掌心的傷痕太多,先前已經結痂的傷口,因為他剛剛動作的粗暴,再次裂開。
「擦。」他低低說了一句。
寧芫這才小心翼翼地捏著帕子擦上去,因為擔心動作太重弄疼他,她僵硬著胳膊,每下都不敢用力。
就這麼擦了半天,他掌心的血糊成了一片,看起來黏糊糊的。
好在那近侍太監讓人端的熱水也適時上來了。
寧芫將弄臟的帕子放在熱水里,簡單揉洗了一下,原本透凈的水立馬被染成了紅色。
濕熱的帕子覆蓋到聞扈受傷的掌心,刺激得他縮了一下手。
不過因為指尖被寧芫捏著,沒能縮回去多少。
「忍一下。」寧芫低低開口,手下的動作毫不含糊。
她像是對待一件精美的瓷器一樣,繃起全身的神經,去給他擦洗掌心。
終于清洗完畢。
寧芫抬頭就看見,從剛才不知什麼時候起,就睜開一直盯著自己看的那雙黑澄澄的狐貍眼。
眼中的復雜情緒,寧芫并不能全部看懂。
「藥呢?」她問。
此時的聞扈像極了一個無賴,他彎唇笑著,「沒有。」
寧芫看了他一眼,又面向一旁的那個近侍太監,「藥呢?」
那近侍太監迫于聞扈眼神的壓力不敢開口,她只好將帕子扔進盆里,一邊捏著聞扈的指尖以防他反抗,一邊動作艱難地反手拉開自己的書包,找自己隨身攜帶的那包創可貼。
聞扈看著她的動作,眼里滿是興味,方才的煩躁仿佛一掃而空。
寧芫準備的創可貼,都是帶著小動物圖案的可愛款,貼在聞扈的掌心,顯得略微有些奇怪——尤其,那些創可貼還貼滿了他的整只手掌。
她本來也沒帶多少,這下全給他貼上了。
「丑。」聞扈對此評價道。
「疼都不怕,還怕丑?」寧芫沒好氣道。
話不經大腦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是個什麼身份,只好煞白著臉猛地退開。
近侍太監也為這個初見龍顏便敢出言不遜的小姑娘捏了把冷汗。
結果卻見以往陰晴不定的皇帝陛下,并未因此不悅,反而唇角帶上了些許笑意。
「怕。」他開口。
?
寧芫看他。
「怕疼。」像是解釋似的,他又說了一句。
7
晚些時候,寧芫被安排進了離聞扈最近的一座寢宮。
不過雖然是最近的,也隔了將近幾百米。
不用再繼續面對他,這讓寧芫繃了一整日的神經,終于松了不少。
下午給他貼完創可貼后離開前,寧芫又大著膽子問了他一句:「能不能別殺梁大夫和下面的那位大臣?」
聞扈只沉沉看了她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但寧芫就是有種莫名的感覺,她覺得他不會殺他們。誠然歷史書上說聞扈性情暴戾,坑殺了梁夙,可據她方才觀察,聞扈雖嘴上說得狠,但他那位頗得信任的近侍太監并未傳令下去,這起碼證明,是有轉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