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主抬了手,讓宮女們先退下,她看了我半晌,才終于開口:「你真是前太子妃?自殺的那個……」
我點點頭。
「我雖然自小能看見一些東西,可他們從來都不敢和我說話,你是第一個。」
「抱歉,我只是看太……」
「你別過來——就站在哪兒說。」她仍是很怕我,只讓我在三尺外站著。「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太子是中了百日散,就算我去告訴太醫院了,又如何能讓太醫院的人信我?」
我沒考慮到這一層,想了想說:「那你先去找太子的侍衛阿布,你實話實說,就說是我說的。」
公主仍是猶豫,我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可我現在沒別的辦法了,我向她跪了下來,「公主,他畢竟也是你未來的丈夫。」
屋內的燭火搖搖晃晃,和著瀟瀟的秋風聲。
良久,公主終于答應了我,「我可以幫你這一次,不過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連聲答應,急忙帶著她去了儲殿,卻被告知阿布在連夜審訊同刺客有關系的內侍,公主萬金之軀去不了牢房,只能在殿外等候阿布將軍回來。
十九
「既然你這麼擔心太子,為何還要自殺?」
儲殿的長廊上,公主突然問我。
我看著她,愣了愣神。
「你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說了。」她低著頭面露歉意,「我進宮這麼久了連太子面都沒見過,不過是在宮外聽了一些閑言碎語而已,你不要介意。」
「宮外……是怎麼說的?」
「宮外都傳太子尚未做儲君前,被太子妃的父親欺壓許久,所以一當上太子就將罪臣之女納進宮中,極盡苛刻,導致那太子妃芳年早逝,美人薄命。
」
她抬頭看了看我,「我以為,你應該是討厭他的。」
「你也覺得我應該恨他是吧。」我坐在長廊的窗戶上,長嘆了口氣,「我與李譽的故事并不是從東宮才開始的,我也想討厭他,可是我做不到,最后只能討厭自己。」
「不過這都不打緊了,你這麼年輕貌美,將來李譽一定會待你好的。」我安慰她,「你放心,李譽并不像傳言里那麼恐怖。」
北狄公主笑了笑,「 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并不在乎,我一個和親的公主,不敢妄求什麼。」
「你必須得妄求!」我跳下窗戶,「你知道如今在太子身邊照料的是誰嗎?是吏部尚書的女兒、驃騎大將軍的妹妹徐娉婷,她這個人最愛窩里橫,斗來斗去,你可得保護好自己。」
「看來你生前受了不少她的氣。」
「我——」
「良淑公主,這麼晚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說話間阿布從牢房查完案回來了,見公主一人站在儲殿前,便上前行禮詢問。
「聽聞殿下受傷便想來看看,又怕不合時宜,也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殿下受了點皮外傷而已,不礙事,今日已是深夜,等明日殿下醒了,公主再來看望不遲。」他轉頭吩咐手下,「將良淑公主送回明華殿。」
這個阿布!怎麼這時候還在說這些謊話,李譽明明都快死了還裝什麼!我忙對公主說:「你快和他說毒藥的事!」
「等等,我有些話想單獨和將軍說,不知將軍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阿布面露難色。
「只要片刻就好,是……」她壓低了聲音,「關于太子中毒一事。」
二十
阿布將公主帶到一旁,問她:「公主是如何知道太子中毒的?」
「是……」她看了看我,「是太子妃告訴我的。」
「太子妃?」
公主指了指我的方向,「東宮已故太子妃,她現在就站在那兒。」
阿布看著公主手指的方向,眼中略有些遲疑,然又正聲道:「宮中乃肅穆莊嚴之地,不知公主何來鬼神之說。」
我知道他從不信鬼神,便對公主說:「你告訴他,李譽和我曾經有個孩子,不過那孩子在我失足落水的時候沒了。」
這事東宮里只有四個人知道,我,李譽,阿布,還有醫師白芨。
那次落水本是徐良娣陷害我謀害子嗣的詭計,而我卻在那之后才知道我有了身孕,徐良娣是假孕。
李譽不準我將懷孕又小產的消息傳出去,徐良娣哭訴是我害得她失去了孩子,可我的孩子沒了,我卻不知道能向誰去哭。
公主將我的話轉述給了阿布,他終于肯信了,聲音有些哽咽,「太子妃她……當真在這兒?」
公主點點頭。
阿布對著我在的方向行了個禮。
我一個死人,都這時候了還這麼多禮節了!我真想敲敲他的榆木腦袋。
「太子妃告訴我,太子中的是百日散。」她從袖中拿出一個陶罐來,遞給阿布,「百日散是北狄才有的毒藥,我的女婢剛好會些藥理,這個你且拿去給太醫院,興許有用。」
我真是糊涂,光想著阿布的娘是北狄人,他應該懂些,卻忘了公主才是真真正正生長在北狄的,沒人比她更了解百日散了。
阿布接過藥罐,「公主之藥若能救回太子,末將必感激不盡。更深露重,末將先派人護送公主回去。」
「太子吉人天相,必會安然無恙。
」
「多謝公主,多謝……」阿布看了看我的方向,「太子妃。」
他這一聲「太子妃」叫得我差點沒忍住哭了出來。
阿布是我生前在東宮唯一肯拿正眼看我的人,雖然他并不怎麼說話,但秉性善良,恪盡職守,就算我因生李譽的氣再怎麼煩他,他也從無一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