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師父,不關你的事,離開這里。我的錯,我自己承擔。」
我不離開,我聲嘶力竭,請他們冷靜,可一點用也沒有。
他們辱罵我:
「一起去死吧。」
「跟這種人混在一起,又會是什麼好玩意兒。」
烏合之眾,根本就喪失了理智。
他們瘋了,許多人面目扭曲地笑著、叫罵著。
他們不是受害者,僅僅是因為別人罵,他們也跟著罵,別人打,他們也跟著打。群起而攻之。
無數的雞蛋朝我砸來。
一只手臂把我拽過去。
三公子把我死死護在身下。
所有的咒罵、打砸,都落不到我身上來。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女師父,跟我并肩同行,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對不起,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他的手護在我的頭上,三公子永遠都用這種保護的姿態,守護別人。
可誰來守護他啊?
我絕望地搖頭,哭著笑著:
「三公子,你光芒萬丈的時候,身邊站了太多人,我擠也擠不進去,現在好了,誰也別跟我搶了……」
三公子沒有能力反抗嗎?他有。
可是這些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他能怎麼辦?
他對他們愧疚,他只能默默承受。
我從他腰間,摸到了一把匕首。
我抽出匕首,從他懷里掙脫,捉住離我最近的那個人,發狠地把匕首按在那人脖子上,沖所有人嚷:
「住手,都住手,不然我殺了他。」
我想我是瘋了。
端莊賢淑的端木家嫡女,瘋了。
我猩紅著眼,憑什麼,憑什麼我如珠如玉的三公子要承受這些。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好啊,既然都不講道理,索性一起不講道理,一起瘋好了。
那些人被他們眼中的瘋女人嚇住了。
烏合之眾,說散就散。
三公子奪走我手上的匕首。
在荒蕪的街頭,狼狽,驚慌,他緊緊抱住我。
那是幾乎窒息的擁抱。
「女師父,我不要緊的……」
我在他的懷抱里啜泣不止:「要緊,怎麼可以不要緊……」
「可能本來要緊,可現在,都不要緊了。」
「女師父,沒關系了……」
八
我們需要洗掉身上的污穢。
夢隱寺有一汪熱泉。
一扇胭脂海棠屏風隔開我和三公子。
我浸在水里,耳邊滴滴溜溜轉著屏風那頭四濺的水。
胭脂海棠打濕了,紅得叫人眼饞。
朦朦朧朧的、隱隱綽綽的人影,在海棠上潺潺浮動。
我托著腮望著海棠,哭過太多的眼皮沉重不堪。
滾熱的泉水把疲憊的每一寸肌膚都安撫了。
漸漸沉靜,檐下的雪撲簌簌的。
睡得很沉,偶然聽見很疏落的聲音,遙遙低喚我。
我捂著耳朵背過身,繼續趴在石沿睡,就是有點冷,可好困。
泉水蕩漾,漲潮,又吵。
結實的手臂撈住我,滾燙的胸膛貼著我。
薄薄的一層白紗,在水下,弱不禁風。
他咬我耳朵:「小可憐,在這睡著會凍著的……」
我努力撐開眼,瞧見那張濃艷矜貴的臉,忍不住用臉蹭他:
「唔……三公子,我就瞇一會。」
他撫了撫我的眉,輕笑:「回去睡,好嗎?」
「唔……走不動,不想走。」想胡鬧。不想醒。
「公子抱你。」
他溫熱的手掌托住我,往身上一嵌。
他忽然觸電似的,停住動作,站在原地,四周的泉水還在肆意涌動。
肌膚漸漸變粉,又漸漸鍍上更冶艷的紅。
我勾住他的脖,眨著眼望他:「三公子……怎麼了?」
倒數第三天了。我想把一切獻給我的三公子。
我知道,這是飲鴆止渴,可還能怎麼辦,我好想好想擁有他,這種瘋狂的欲望,已經壓倒最后的理智。
我明明知道,三公子不想要沉淪的。可是這一次,我想沉淪一次。
水上的指尖跟水珠一起顫動。
他深深望住我,坦誠:「走不動了……」
他努力地平復呼吸。
在雷池前,掙扎,探索。
「女師父,我有點想……」
我吻他,攛掇:
「三公子……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