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離別時,沒有淚灑當場的凄凄切切,沒有哭哭啼啼的兒女情長,在這個身不由己的大爭之世,連告別也如此寡淡。
我望著姜璧的馬車遠去,正想要回府繼續整理關于淳熙帝的情報,一個太監騎著馬匆匆趕來,言辭中頗為客氣:「陛下口諭,讓您去一趟宮里。」
我并不意外。
早在白居易的詩傳遍了整個北燕帝都時,我就知道人在深宮的北燕皇帝,是一定會找機會召見我的。
畢竟,這詩除了坑了姜望和姜銜枝之外,還隱隱約約地非議了天子。
很多事情,不上秤只有四兩,可一旦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結果世事就是如此奇妙,我剛踏進了北燕的皇宮,就撞上了五公主姜銜枝。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姜銜枝上前一步,目露兇光,但她之前被我坑得太慘,并不敢光明正大地對我做什麼,于是她一個眼神掃過去,身邊的婢女自然而然地拉著引我進宮的太監到旁邊說了兩句。
然后,姜銜枝身邊的婢女們就半強迫地架著我,來到了北燕皇宮的一處偏殿。
「巫清明,你弄出一首詩來,很得意哦。」在偏殿里,姜銜枝讓所有人都下去了,上下打量著我。
「是殿下讓臣展示技藝的。」我看她這個樣子,心里反而是冷靜了下來。
「好,很好。」姜銜枝陰沉著臉拍了拍手。
我含笑不答。
「你以為憑借一首詩上達天聽,就可以與本宮作對麼?」姜銜枝見我不答,怒視著我,「本宮的人調查過,你在南齊,不過是被姜璧和溫昭輪流睡的爛貨而已。」
我捏緊了拳:「你可以再說一遍。
」
「我就是再說千遍萬遍,你也是個爛貨。」
姜銜枝毫不猶豫地重復了一遍,冷笑不止:「爛貨。」
我環視殿內一圈,伸手提起了一把椅子。
「姜銜枝,我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跟我道歉,我可以饒過你這次。」
姜銜枝哈哈大笑。
「怎麼?想對本宮動手?
「本宮從小就精于騎射,你以為我同帝都那群貴女一樣,是個只知道胭脂香粉的廢物草包?」
我閉了閉眼:「姜銜枝,是你逼我的。」
隨后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大喊了一聲:「今日是陛下召我進宮詢問情況的!五殿下!你敢毆打外臣?!」
然后,我用手里的椅子,狠狠地朝著自己的腦袋砸了下去。
一聲巨響之后,我應聲倒地,只留下姜銜枝目瞪口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北燕宮中的暗衛聽到動靜,徑直推開了殿門。
然后他們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我。
兩個隸屬于北燕皇帝的暗衛對視一眼,一個人背起我就往太醫院沖,另一個沖著姜銜枝拱了拱手:「五殿下,臣去向皇上稟明情況。」
姜銜枝和姜望被北燕皇帝辱罵,并且皇帝派人召我了解情況,也就是說,皇帝本人還是注意到我帶來的輿論的。
無論如何,姜銜枝最近應該老實一段時間的。
如果此時姜銜枝頂著北燕皇帝的訓斥,在宮內行兇,那就是抽皇帝的臉面了。
姜銜枝看著兩個暗衛遠去的背影,想起自己平日里向來嚴苛的父皇,只覺得如墜冰窟。
「不是我做的……」
可惜,已經沒有人愿意相信她了。
22.
人類的顱骨不愧是最堅硬的,我提起凳子跟拍黃瓜一樣把自己拍了,照樣還是在御醫的搶救下活了下來。
除了腦殼有點暈暈的,應該沒啥后遺癥。
一睜眼,就有宮女跑出去報信,不多時,姜璧的父親,北燕的皇帝進來了。
這位天子留著短須,年紀約摸五十上下,緩緩地打量著我:「巫清明?」
我從床上爬起來就往地上跪:「巫清明見過陛下。」
北燕皇帝不偏不倚地受了我一禮,臉色陰沉了下來:「前些日子,京城里流行的這首詩,是你作的麼?」
「是我。」我跪在地上,痛痛快快地承認了,「臣不愿意受人欺辱,故出此下策,請陛下恕罪。」
「受人欺辱,就可以抹黑朕的名聲麼?」北燕皇帝語氣無悲無喜,「你站起來,抬起頭來。」
我聞言只得站起來,微微抬頭看著北燕皇帝。
北燕皇帝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忽地笑道:「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美人,竟能引得老七為你主動下場爭奪皇位。」
這個問題讓我一愣,可是隨即我便飛速地做出了反應:「殿下喜歡才女。」
北燕皇帝沉默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有人能在他面前如此不要臉地夸贊自己,但是他身為天子,也不好意思和我一個小姑娘計較,這有失體統。
他咳嗽一聲,岔開了話題:「你寫詩諷刺皇室,朕不予你計較;你與老七和溫家嫡長子的那些破事,朕也懶得說你;如今老五打了你,你想要什麼?」
皇帝扯來扯去,到底還是想要給五公主姜銜枝平事兒。
我毫不猶豫地重新跪了下去:「臣想要陛下聽臣一言。」
見北燕皇帝不語,似乎是默認了我的發言,于是我清了清嗓子:「陛下,臣以為,待您百年大行之日,雍王可立為新君。
」
許是沒有想到我會那麼直接地和他商量起下一任君主,北燕皇帝愣怔過后,大怒著抬腳踹翻了我身旁的桌子,東西散落了一地,「巫清明,你好大的膽子!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