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對她笑,說織歡懷了身子,吃喝都要注意,姐姐多費心。
不多時,外頭便歌舞升平,四處笙簫。
我在屋里坐著,門上映出嚴鋒的背影,我心中卻并不安穩。
又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外面有動靜,便讓身邊婢子去看一看是在干什麼,婢子回來說,太后娘娘高興,給各屋都賜了酒。
我點點頭,心中卻又冒出不好的猜測來,于是走到門口,隔著門對嚴鋒說:「嚴大人,咱們去別院看看吧。」
「王爺命我守住此處,元元姑娘,您也不好妄動。」
「嚴大人,我不放心。
嚴鋒沉默了許久,終是放心不下,對我說:「那我去去就回,姑娘一定小心。」
其實我并不知道這樣是對還是不對,我險,織歡也險,碰見晚芍這樣的瘋子,沒人不險。
我正在想,卻有個家丁模樣的人走進來,天黑,他面目模糊,手上端著一個托盤。
「元元主子,太后娘娘賜美酒一壺。」
我打量了他一會兒,放緩了呼吸,輕聲說:「你瞧著面生。」
其實這府里家丁無數,我看誰都不面熟。
他說他是本月新來的,原來并不在府中伺候。
「是嗎?」我用后背貼緊了椅子,蹺著腿,漫不經心地問,「這酒是每屋都賞了?」
「回主子,是。」
「別院里兩位姐姐都懷著,本是不該沾酒的。」我頓了頓,對身旁婢子說,「回頭問問掌事的大丫頭佳淳,她是怎麼想的,派個男人到我房里來送東西。」
婢子低著頭,估計看出了我不對勁:「主子說得是,奴婢回頭就去問。」
「把東西擱下,你走吧。」我拄著腦袋,揮了揮手。
「回主子,太后娘娘賜酒時說了,這酒賞了各屋里,要看著主子們喝一杯,才算是真心為太后娘娘賀壽。
」
晚芍這個蠢貨,當我是傻子嗎?
「緣是如此,那你過來,給我倒一杯吧。」我歪頭沖著他笑,懶懶地勾了勾手。
他愣了一下,湊上前來為我倒上一杯酒,我按著他的手,借他的手拿起杯子,送到嘴邊,笑吟吟地看著他:「你可要看著我喝。」
這人的手在我手里,一下便出了汗。
下一刻,他便發出一聲慘叫,酒盞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右手卻被匕首扎出了一個血窟窿,牢牢釘在木頭桌案上。
這一下真是用盡我畢生力氣,血如泉注一般高噴出來,簡直迷了我的眼睛。
我胡亂抹了一把,將血抹得滿臉都是,撿起地上一塊碎瓷,一不做二不休,一發狠又挑了他一側腳筋。
這下,他是徹底動彈不得了。
我看著一邊抖如篩糠的婢子,低聲道了一句:「喊!大聲喊!」
婢子尖叫著跑了出去,我爬起來掰開這人的嘴,泄憤一般灌了半壺酒進去。
「你這傻子,府里只有一人懷著身子,掌事的大丫頭也不叫佳淳!」
我只紅著眼睛留下這麼一句,站起來便往門外走。
「啊!殺人啦!殺人啦!」婢子在我前頭瘋了一般地喊,我在后頭如野鬼一般晃蕩,滿身是血,直至跟嚴鋒撞了個滿懷。
「嚴大人,去我房里看著,別讓他死了。」
這是我倒地前跟嚴鋒說的最后一句話。
我圓睜著眼睛,回想無數,放任自己不停發抖。聽見遠處宴廳婢子的尖叫,然后是景晏的一聲厲喝。
「大膽!竟敢驚擾圣駕!」
「王爺,殺人了,主子殺人了!」
「元元,你怎麼了?怎麼這麼多血?」
這個懷抱曾讓我恐懼忐忑,但此刻,竟是我最熟悉的東西。
我聽見這聲音,準備好的眼淚才敢撲簌撲簌地落下來,我睜著空洞的眼睛,抓緊景晏的手,口齒不清地說:「王爺,妾房里有人,他要欺負我,他要欺負我。」
他身后站著許多人,有太后,有皇帝,有晚芍,還有許多我認不出來的尊榮顯貴的賓客。
景晏身后的人發出一聲沉吟,出聲叫了一旁嚇得失智的婢子:「你來講,出了什麼事?」
婢子砰的一聲,一個響頭磕在地上,額上都見了血,磕磕巴巴地說:「是……是有個沒見過的家丁,說太后娘娘賜酒,然后……然后……」
「哀家確實給各房賜了酒。」
我不說話,只是哭,嚴鋒適時趕了過來,跪地稟報:「王爺,府里恐怕闖進了生人,您去看看吧。」
屋子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兒,那人渾身潮紅,蛆一般扭動著身體,顯然是不清醒。他一只手被扎了個對穿,釘在桌子上,一只腳被挑了筋,血肉模糊。
嚴鋒將一盆鹽水兜頭而下,這人瞬間清醒,疼得發出鬼哭狼嚎一般的慘叫。
屋里哪有蠢人,只看見那壺酒,就都猜中了十之八九,只是都揣著明白裝糊涂,不敢說罷了。
審問了兩句,那人說,是我勾引他在先,卻又翻臉不認人。
他當然是不敢供出晚芍。
可我已鐵了心,他不說也得說。
太后慢悠悠地掂量我:「哀家不過是賞了一壺酒,你何必妄想人人都要害你。」
我撿起地上一塊碎瓷,抵在自己脖子上,跪在地上:「皇上,太后娘娘,王爺,
元元一生清白,決不愿受這樣的污蔑。」我看了景晏一眼,他用眼神示意我停下。
可我停不下,此刻我已瘋了,我心中有恨。
「哀家今日過壽,實在是見不得這樣的血腥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