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舒長清一直說她什麼都不需要,但翟承訣還是會每天送些姑娘家會感興趣的稀奇小玩意來;有的時候是模樣獨特的繡品,有的時候是特色吃食,總之就是變著法子給她解悶。
而翟承訣也如他說過的那般,從未對舒長清有過任何越界的行為。
時間長了,舒長清都有些困惑。
她原本已經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了,誰知現在卻顯得她像是來晉國游玩似的。除了不能出院子以外,她每天過的都愜意的很。
她向翟承訣問過,京城那邊自己突然消失了必然會有他人疑慮,該如何是好?
翟承訣只是叫她不必擔心,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她又想問很多事,但這男人似乎都已經解決好了。
這倒讓舒長清有些無所適從了。
但這并不代表她會對男人改觀,這家伙還是一個強擄走他人妻子的潑皮。
到了晉國小半個月后,一日夜里,天色轉涼。
舒長清在院子里那株桃花樹下煮酒,裹著紋金的狐皮披風,靜靜的獨坐在樹下石桌邊上。
不知道為什麼翟承訣會知道她喜桃花,還特意在這院子里栽了棵桃花樹。
舒長清仰天望著現在光禿禿的樹,有些出神。
自己過去喜愛桃花的緣由,無非起源于衛延盛。
可現在她卻不怎麼喜歡了。
桃花會讓她下意識的回想起那一晚的洞房。
也許是舒長清盯的太入神了,直到翟承訣在桌子對面坐下,她才反應過來。
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態,舒長清有些臉熱,但還是矜持著姿態,沖男人頷首。
「殿下。」
「你明知我和你說過不用喚的那麼拘謹。」
舒長清只是搖頭。「禮儀不可丟。」
翟承訣也不強求,只是順著她的視線望上去。「如今不到桃樹開花的季節,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它也自有它的花期,強迫不來。」
舒長清熟練的煮酒,替翟承訣淺斟一盞。「嘗嘗吧。」
盡管她認為翟承訣搶人手段卑鄙,但她沒必要和翟承訣天天甩臉色。
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
把她拱手讓人的,也的確不是翟承訣。
男人瞇著淺色的眸子,舉盞淺嘗。「好喝。」
舒長清眨眼,忽然起了逗弄心思。「你也不怕我下毒。」
「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嗎?」翟承訣反問她。
舒長清只是掩唇笑,只是搖頭。
就算毒死他有什麼用,自己還平白背一條人命。
「這酒我常在這個季節煮來喝,阿蘭也夸我手藝好。」她垂首為自己斟上半盞。「也不知阿蘭怎樣了。」
「你若是心里念她,我也可以將她接來和你作伴。」
舒長清搖頭,婉拒了。
她不想讓阿蘭卷入這些事,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翟承訣見狀也沒多勸,只是盯著酒杯里的一層薄薄酒水倒影發怔。
一時間兩人似乎各懷心事,皆未出聲。
過了片刻,翟承訣像是無意開口般說道。
「賢王對你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這些日子里他已經漸漸不再喚她賢王妃,但舒長清也不在意了。
她想了想。
「是的。」她回答道。「賢王于我而言是重要的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翟承訣在聽了她的話后,眸色有一瞬的晦暗。
「但是。」她繼而補充道。「越是回顧過去,我便愈發迷茫,無法認清自己當初的癡情究竟是入骨的愛意,還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
」
「賢王幼時于我有恩,他不僅救過我,還在我最低落的時候給予了我肯定。這于我而言,是曾經的我唯一想抓住的東西。或許是我強求過他,但現在的我可以問心無愧的說,我不欠他任何。」
翟承訣靜靜地看她。
隨后,他也開口道。「我的處境與你也很相似。」
「我的母親本是獻給父王的一位異域舞女,卻無意間懷了我。我自打出生起便有這雙和母親極為類似的淺色眸子,在其他皇子中格格不入,甚至遭受他人唾棄。于我而言,這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的出身,是我恥辱的烙印,和一切悲慘對待的開端。」
「我于幼時曾被當作質子送去他國,雖僅有短短一年,卻更是令我明白了我在父王心中可有可無的地位。雖身為二皇子,卻因為母親的出身,而要被當作一枚可隨時丟棄的棋子一般。」
「但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有人救了我。」
「她雖然沒有正面見過我的面孔,也沒直視過我的眸子,但她沒有詢問我躲閃遮掩的理由,也沒問我為何終日郁郁寡歡,自怨自艾。她告訴我即便沒有親眼見到,但我的眼睛應當是漂亮的,因為獨特的事物向來都是美的,這便是為何人們爭搶它們的緣由。」
「她對我有恩,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救了我,給予我肯定。而同樣的,現在的我也同樣渴望回饋這份恩情。」
翟承訣說完,再度深深的看了眼舒長清。隨后他不等她開口,便起身離開。
舒長清看著他的背影,心口酸澀。
不是對他的故事感到難過,也不是對他的經歷感到惋惜。
而是在莫名其妙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