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日安。」
「你做什麼去?」
「臣妾去青云寺上香。」
隨后便是沉默。舒長清垂下視線,等著衛延盛讓自己離開。
但對面的男人不知怎的,沉默片刻后,竟是開口說道。
「本王也隨你一同去。」
舒長清驚詫的抬頭,一時間居然有些摸不準衛延盛的心思。
但男人并沒有過多言語,只是遣派下人去做些準備,隨后自己便要往馬車的方向走。
舒長清這才有些遲鈍的跟了上去。
在上馬車前,衛延盛回身,伸出手來要扶舒長清上馬車。
男人寬厚的手掌有些溫熱,還帶著握劍留下來的繭。舒長清搭手在他手心的瞬間,下意識瑟縮一顫。
她想起來小時候,衛延盛也是伸手牽過她的。
但緊接著她想起了那一晚。
就是這手沖她毫不留情面的扇了過來。
她渾身一僵,迅速上了馬車,迅速抽離了手。
6.
一路上是兩人在狹小車廂內無言。
舒長清合眼假寐,衛延盛卻煩躁的靜不下心來。
他沒想到自己會如此突然的脫口而出要和她一同前來,也有些懊惱自己的所作所為。或許是因為前一晚聽手下匯報了舒長清在京城為他做的那些詳細事,也或許是因為他開始認清這個女人是自己的王妃這件事。
嬌嬌兒已經嫁人大半年了。
她一定是夜夜和她的夫君纏綿,過的或許比自己想的要好。自己不能總是做那個沉迷過去的人吧?
但是……
衛延盛看了眼對面假寐的舒長清。這個女人為什麼連閉眼休息的時候都不會露出毫無防備的姿態?和嬌嬌兒不同,嬌嬌兒敢怒敢笑,鮮活靈動,可舒長清呢?像根木頭,時刻都端著架子。
但就是這樣端著架子的舒長清才能這麼好的幫自己打理了王府……
衛延盛懊惱的揉眉,內心的矛盾讓他下意識的就想逃避。
等到了青云寺,衛延盛大步下了車,卻再沒回頭去扶舒長清下車。
舒長清怔了怔,但卻沒過多在意。
沿著石板路走,兩人隨著接待的小僧到了接待的屋子里。小僧合手道了句稍等,便掩門離開。
又是兩人獨處。
舒長清不開口,衛延盛也不好開口。
但或許是過于寂靜了些,令人渾身不舒服。片刻后,衛延盛忍不住了。
「你時常來上香麼?」
他想起了自己治理水難的時候,聽聞舒長清時常去寺廟。
「此處讓人心思平靜。」舒長清答道。
「…是了,的確。」衛延盛喃喃。「我們過去似乎是一同來過的。」
沒有了自稱,舒長清抬眼看了衛延盛一眼。
那已經是小時候的事情了,過于久遠,舒長清以為衛延盛可能都忘了。
不,怎麼會忘呢,他肯定不會忘的。
他明明就是在這里遇見的沈嬌。
衛延盛似乎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中,面色舒緩,低聲開口。「你莫不是不記得了,我們過去曾——」
緊接著他就被打斷,其中一個手下匆匆趕來,低聲附在衛延盛耳邊說了幾句。
衛延盛旋即起身,丟下一句去去就回后,跟著手下離開了。
他走后,舒長清一人跪坐于室內。
她也開始回想起兒時的那一天。
那一日是衛延盛帶舒長清過來的,說是這廟宇附近有只肥的油光水亮的貍奴,他想抓來給舒長清瞧瞧。
男孩費勁的鋪網撒餌,在等待的時候又是上樹摘果,又是折花捉蟲,好不鬧騰。
舒長清就蹲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瞧著他。
直到那簡陋的陷阱處傳來動靜,男孩才拍了拍手,興奮的喊著「上鉤了!」,一邊沖過去瞧。
但被網住的哪里是什麼貍奴?是個氣的瞪著眼睛的小姑娘罷了。
她被弄的灰頭土臉,卻還是氣勢不輸人的大喊。
「這是什麼勞什子東西?」
男孩不服氣。「是我做的捕網,用來抓貍奴的!你怎的破壞了我的網?」
女孩卻又笑了。「抓貍奴?你們這倒是有趣,我看起來像貍奴嗎?快快放我出去,我也要同你們一塊瞧瞧,這玩意能抓個什麼。」
那日初見,男孩就目光便被女孩徹底吸引了。
從此好似再也沒有回頭看過背后的小姑娘。
舒長清在自己的回憶中也像個旁觀者,只是靜靜地去回憶他人的故事。
自己那日后來如何了呢?是因為亂跑被母親斥責了,還是因為太過勞累第二天腿腳酸軟了?
她不記得了。
掩著的門推開了,舒長清抬頭,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師。
她連忙起身行禮。
大師卻合手低頭。「不必如此拘謹。」
「是必要的尊敬和禮儀,大師莫要嫌。」
等對方入座后,舒長清還沒開口,大師便端詳著她眉眼,輕嘆。「…這麼多年了。」
舒長清怔愣,等著大師的下一句。
對方卻不語了,微微笑著替她倒了杯茶,轉移了話題。「瞧王妃似乎是心有憂慮的模樣?」
「近日身體總有不適,但或許不是什麼大問題。」
「王妃心有郁結,緊抓不放,最后擾的還是自己罷了。」大師以熱水澆盞,布滿褶皺的臉上露出苦笑。「所有的大問題都不過是從小問題堆積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