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卦一出,脾性急的父親就差點拿起他的槍桿來捅了這大師,母親則凄凄切切的痛哭起來。
舒家女兒就這麼一個,還算得如此命數,這叫人怎麼接受?
大師斟酌著,又是念念有詞又是畫符潑酒,終于給夫妻二人出了個主意。
對外宣稱個假的生辰八字,一個吉時,一個有福的八字;對內則將此生辰寫在黃紙上燒成灰,給女嬰喝下,并要夫妻二人從小教女孩行事端正,不碰武不動刀,止步于書房,停留于閨閣,由此才可堪堪逆天改命。
舒家夫妻忙不迭地答應。
舒長清小時候不懂得母親為何總給自己尋來最嚴厲的管教婆婆,一舉一動都要像是被戒尺衡量似的行動;若有分寸不妥,便是厲聲訓斥和掌心挨打,直讓舒長清眼淚汪汪,委屈難言。
一次幼時,也許是孩童天性,舒長清終于忍不住管束,在一次熱鬧集會的日子里,偷偷溜出了府。
那一日在舒長清的記憶中永遠鮮活明亮,處處是明艷的色彩;縱使日后多少次她路過了同樣的街道小攤,卻再無當時的心情。
那一日尚年幼的她好奇貪婪的注視著一切,享受著屬于孩童的放肆樂趣,徹徹底底的體味了一把快樂的滋味。
但在鬧市街頭,一個獨行的小女孩到底是會引起歹人的注意。
在舒長清還沒回過神來,她的胳膊就被人抓住了,捏的生疼,以足以讓她跌跌撞撞的力度扯著;一個佝僂的婦人兇神惡煞的沖她吼,「賠錢貨,你又往哪跑去?莫要再鬧,隨娘回家!」
她驚恐的眼淚都要掉出來,支吾拒絕,可零碎的語言根本斗不過那婦人,讓她只能無助的被拖拽著走。
直到有人反方向拽住了她。
那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穿著華貴,一臉意氣風發。他一邊牢牢拽著舒長清另一只手,一邊嗤之以鼻的對那婦人開口。
「這姑娘生的如此膚嫩貌美,怎的會是你這干癟婦人的孩子?你莫不是個拐孩子的人伢子吧。」
那婦人頓時惱了,嚷嚷著讓小男孩莫多管閑事,甚至還裝模作樣的抬手要打人。
不過很快就被一群暗衛摁住了。
那時舒長清才知道,那時救了她的是當今三皇子,年僅九歲的衛延盛。
他救了他,又送她回府,臨走前還笑著同她說,外面危險的很,小姑娘莫要隨意外出。
舒長清只記得自己呆呆的看著衛延盛離開,似乎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之后的事,便是自己被母親哭著打了許久。
那還是自己第一次見母親哭成那樣,全然沒了平日的模樣,對自己又哭又罵,又是撂下狠話,說不愿再要自己這個孩子。
直到自己也終究是慌了,哭喊著抱上母親的腿,垂頭認錯,再與母親一起抱著痛哭。
后來,后來母親和年幼的自己說了許多當時無法理解的事情;唯一清楚記得的,那便是自己原本的生辰時刻,是個糟糕到所有人都想要隱瞞的秘密。yž
而后愈發長大,自己也漸漸可以理解父母的苦衷了。舒長清并不恨父母,相反,她覺得這很好,這對她來說,父母做了正確的決定。
她久坐在桃花樹下,靜靜的守著那壺冷下去的茶。
身后凌亂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從背后猛的抱住了她,刺鼻的酒味襲向她鼻腔。
是衛延盛,不知何時回了府,又不知何時入了院門。
舒長清還在思考他這一路是否叫太多人看見,自己明天又要如何替他遮掩。她的思緒被打斷,衛延盛慵懶的嗓音貼在她耳邊響起。
「西貢的月牙白……不錯,好品味。」
男人的嗓音里帶著醉意,有一絲酥,吹在耳邊癢癢的,叫舒長清垂下眸子,下意識躲了躲。
「殿下若想品嘗,臣妾便再沏一壺;這壺已經冷了,喝了對身體——」
她話音未落,男人便抓起冷茶,就著壺嘴一飲而盡。
茶水從他嘴角淌下,在舒長清的肩頭打濕一小片。
令人不適的冷意。
「冷茶只配遲來者,倒適合我了。」衛延盛自嘲的笑,隨手摔了茶壺到一旁后,猝不及防的撈抱起舒長清,跨步往屋內走。
舒長清倒抽口氣,卻不敢吱聲,只是緊緊摟住了衛延盛的脖子。
她不敢叫嚷,生怕引來不必要的關注。
屋內,衛延盛扯下床簾薄紗,壓在舒長清身上。他沒有急切的動手,只是一動不動了片刻后,似醉非醉的忽然問了一句。
「你到底圖我什麼呢。」
舒長清垂眸。「殿下深得圣心,乃當今皇位唯一合適的后繼者人選。舒家代代為黎國守衛邊疆,臣妾愿與殿下結姻,以示舒家忠誠,以表未來……」
她話語未落,面上一側忽然重重的挨了一耳光。
衛延盛或許并沒有用那麼大力氣,也許對衛延盛來說他大概根本沒用力;但那耳光還是抽懵了舒長清,在她面頰一側上迅速留下了通紅的指印。
她慢慢的,慢慢的回頭,對上了衛延盛猩紅的,盛著醉酒后明顯怒意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