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華靠在軟枕上笑了:「我從未想過我和裴延會像現在這般。」
我喘了口氣:「我也不曾想過。」
我們二人相視一笑。
「南方人杰地靈,你若去了南方,興許還有另一番天地,總要想方設法養孩子才是。」
我撓撓頭:「其實我雖出身北地,卻并不算窮困,我家里還有幾萬頭羊呢。」
婉華愣了愣。
我才笑著說:「去南方可以開羊肉館,總不會餓死的。」
忽然裴延又沖著我們行駛的方向大喊一聲:「華兒。」
我與婉華噗嗤笑出聲。
「他不去戲班子唱戲,還真是屈才了。」
「他還抱有幻想,覺得我們是嘴硬,實際離不開他呢。」
「真是可笑。」
番外:
婉華隨我到金陵的第三個月,我便生下了女兒。
我為她取名開顏,拓跋開顏,隨母姓。
我希望她時時開心,日日笑顏。
婉華來往于梁都和金陵城,在她弟弟重燁登基后,她更是有大半時間都居在金陵。
老皇帝臨終前才對婉華說裴延的事情他都知曉,只是為了大梁,他只能看著自己女兒難堪傷心,這是做戲做全套,以大局為重。
婉華并不意外,送走老皇帝后,她便長久地留在金陵。
我們真的開了一家酒樓,有北地才有的馬奶酒,也有梁都的果酒和各類鮮果汁子,有北地的烤全羊亦有汴京精巧可口的飯菜。
那日春光大好,開顏趴在婉華的背上。
一聲聲:「姨母姨母。」
叫得婉華身心舒暢。
她抱著開顏,躺在躺椅上搖搖晃晃。
一把蒲扇蓋在臉上,看不清她的神情,只知道她哼著童謠,語氣嬌憨甜軟。
裴櫻嫁到了金陵,便也時常來我這里,好在她夫君一心一意待她,反倒讓她改了原先的臭脾氣,她時常會送些東西給開顏。
她曾說:「從前我只覺得,姑娘們的郎君,定要拴住,不被旁人搶了去,可后來才意識到,能被旁人搶了的,興許也算不上是好郎君。」
只是那日,她忽然提起裴延。
「哥哥果真如你們所說那般,雖是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可處處留情,卻每次都師出有名,這個是恩師的女兒不可辜負,那個是至交的妹妹, 不能惹得傷心, 還有的于她們有救命之恩,也要接入府里日日相對,曖昧不明,如今府里的女人個個都與哥哥有故事,每個都有往事, 徒留這些女人日日傷心。」
「哥哥反倒瀟灑,外頭人還說將軍乃是風流人物, 美人愛英雄, 日后裴府定會多子多福才是。」
婉華嗤笑:「裴將軍自詡風流人物,只怕有朝一日, 裴府后院裝不下這麼多人的。」
裴櫻臉上尷尬,自那之后再也不提裴延的事情。
后來金陵城的「雙華樓」成了名絕天下的酒樓。
所有人都知道, 掌柜的是兩位女子,一位是北地來的牧羊大戶, 另一位是當今的大長公主婉華公主。
而裴延身邊的好事者, 時常挑撥,只說女子剛強不過是和男子作對,心里梗著一口氣罷了。
久而久之,裴延深信不疑, 他認為我和婉華來到金陵, 做出的一番事業,全部都因為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開顏六歲生日那日。
裴延來了金陵城。
他找到了雙華樓。
他的聲音忽地在我身后響起。
「華兒。」
開顏擋在我身前:「你這人好生無禮,我阿娘是這雙華樓的掌柜的,你若是喚她, 也該喚一聲掌柜, 怎的如此冒犯我阿娘?」
婉華從后院進了大堂。
我們三人之間的氣氛詭異。
直到裴延咳嗽一聲:「我知道你們要強, 非要跟我證明,你們能過得好,聽聞這雙華樓如今是金陵最有名的酒樓, 證明也證明過了, 這次就隨我回梁都吧,府里還有你們的臥房,我日日都讓紅玉去打掃的。」
不遠處的紅玉翻了個白眼。
婉華和我將裴延趕了出去。
我難得叉腰罵街。
「你哪來的那麼大臉?我們給你證明個屁。」
裴延有些慌張:「那你們千辛萬苦在這里,是為了什麼?」
我:「為了遠離你, 為了不想再看見你倒胃口。」
裴延被人圍了起來, 他自覺丟臉,急急忙忙地上了馬車。
反倒是紅玉在我身邊小聲說道:「他的確是讓我天天打掃您曾經的臥房來著, 每每府里有貴客臨門,他都要我打掃, 還得拉著貴客去你房間看看, 裝出一副深情模樣, 給外人瞧呢。」
我和婉華撇撇嘴。
開顏拉著我的手:「阿娘, 那人好生奇怪,那人是誰?」
「你親爹。」
開顏捂著耳朵:「不不不,我不要這樣的爹, 好生愚蠢,我不要這樣的爹!」
之前還覺得讓開顏缺少父親的關愛也許不是一件好事,聽了她的話, 我豁然開朗。
在充滿愛的環境里長大,比在一個那樣的父親身邊生活要幸福得多。
雙華樓會一直開下去。
我與婉華,也會是一生摯友。